“哎呦，真是呢，我们招娣越长越漂亮了。”乔萱拍拍她粉扑扑的小脸，又凑上亲了一口，然后看着乳娘道，“招娣今儿去给祖父请过安没有？”

乳娘还没来得及张口，招娣就忙脆生生地答道：“请了。”然后，手指着乳娘，一脸委屈地像是再跟乔萱告状，“当当，当当……”

乔萱自是不解，乳娘便解释道：“国公爷高兴，顺手给了招娣一把糖。他老人家没带过孩子，这些哪儿是招娣能吃的。”

“当当！”招娣噘着嘴摇头摆手地挣扎了好几下，小拳头用力捶在乔萱肩上，像是在抗议，那糖明明是给她的，乳娘为什么要藏起来！

“等你大了就有糖吃了。”乔萱捏了捏招娣的脸颊，适时转移了话题，“好了，咱们一块儿去玩爹爹送给你的七巧板，好不好？”

小孩子忘性本来就大，加上招娣也没吃过糖，不过觉得那糖纸花花绿绿的挺好看，一听有七巧板玩，立刻便忘了要糖吃的事，拍着小手，脸上就乐开了花。

乔萱忍俊不禁，笑着把孩子抱进了里屋去玩。

招娣玩得很开心，虽然没一次拼对的，但回回都一脸得意地抬头看着乔萱。

乔萱却越来越有些垂头丧气的，她瞅着窗户外边时不时匆匆而过的人，很想去辛姨娘屋子里待一会儿，可是她该以什么身份去呢？还是不能去，把人带回来就已经很遭人闲话了，这要是再去待着，有些话就更难听了，只怕辛姨娘在天上看着，也过意不去。

月牙站在门帘边上，犹豫道：“少夫人……”

见此表情，乔萱不由蹙眉，应该又是有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可是这节骨眼上，乔萱本就有苦无处诉，还要强装镇定，闹得身上每根神经都像痉挛一般难受。

乔萱低头看着玩得正高兴的招娣，思索了一番，故意问道：“招娣，爹爹不是给你带回两只小兔兔吗，都去哪儿了，我怎么没见着？”

招娣呆了一下，忙抬起头来看乳娘，大声叫道：“兔兔，小兔兔！”

乳娘忙抱起她安慰道：“不急不急，兔兔一只都没跑，咱们去院儿里看兔兔去。”

于是，一群婆子丫鬟就纷纷围上来，跟着一块儿去找兔兔了。

乔萱跟在后头小声交代道：“你们陪着招娣玩去，别叫她问起我。”

屋里很快又静了下来，月牙便附耳道：“大奶奶请您快回去瞧瞧。”

不祥之感笼罩着乔萱，她只觉得天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这会子叫她去，必然不是好事，就看事情坏到哪种地步罢了。

到了乔府，乔大奶奶的贴身嬷嬷出来相迎，带给乔萱的确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秦姨娘回到自己屋里，还没来得及去向乔大太太请安，她就不请自来了。然后，谁也没想到，秦姨娘就这么没了。

那个嬷嬷神情凝重道：“大太太是藏着匕首进屋的，说要单独跟秦姨娘说话。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既然大太太让走就都走了，然后就……五姑奶奶，咱们大奶奶这会儿实在走不开，秦姨娘的后事儿得料理，还有她那娘家也得安抚一番。”说着，没了心魂一般地直跺脚，叹道，“要紧的是，大老爷那边还不知该怎么回呢。”

刚下过一场细雨，乔萱走在甬道上，两旁是绿竹。挂着水滴的竹子通身翠绿，那么生命力旺盛的季节，得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噩耗。

乔萱慢下步子来，不觉有些犹豫。

这时候她去找乔大太太还有意义吗？她说的、做的还会对乔大太太有任何的影响吗？

抬头看，被洗过的天空，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可是西边的天际，太阳已是无力继续高挂了。

难道乔大太太是觉得日子太好了吗？乔芃能顺利接下家业，林行之也有了出路，所以她可以放手做自己了吗？可是短短几个时辰，她背上的两条人命，又要如何开脱呢？就算辛姨娘的事无从追究，秦姨娘的命却是跑不掉的。乔芃和乔芙要怎么面对，难道这些她都顾不上细想了吗？

“咱们还是先去秦姨娘那边，我怕有些人闹不清楚状况，一味地还是怠慢了她，那就不好了。”乔萱叹了口气，收回了走向正院的步子。

秦姨娘屋子里，有低低的哭声回荡着。

巧怜见门边有动静，出来一瞧，见是乔萱，忙福身请了安。

乔芯听得来人是乔萱，气急败坏地冲出来大吼一声：“乔萱，你还有脸来！”

她一个猛扑上前，却被众人有所准备的齐齐拉住，是以并未伤到乔萱。

巧月怕起冲突，忙对乔萱道：“五姑奶奶可怜可怜咱们姑娘吧，秦姨娘才没了，她心里也不好受……”

乔萱点了点头，沉声解释道：“我提醒过了，叫她别回来，如果我能拦……”

乔芯却不领情，拼命挣扎着要上前理论：“你既知晓我姨娘跟母亲的恩怨，那么不管姨娘如何决意非要回来，你都不该由着她行事。你好人做到底会死吗？既不想救她到底，那就不要硬把人带走，如今再说什么拦不住的话都没用了。大太太是疯子，她非要我们所有人都死，她才安心！”

乔萱抬手就想一巴掌扇下去，可手掌却终是没有落下去，冷静了片刻，缓缓才道：“这可不是由着咱们俩闹的时候，你姨娘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回来守着你，怕你被欺负了。如今她去了，你还这样说话没个轻重避讳，她若地下有知，哪里能瞑目啊？”她见乔芯为秦姨娘有了一丝动摇，便走过去搭着乔芯的肩安慰了一番，“你我之事大可将来细细去说，眼下要紧的是想办法让娘……让母亲安生待在一处，再别出来作乱了。你好好活着，寻个好人家，本本分分地过日子，这才是你姨娘想看到的。”

好人家，曾经是有好人家的，秦姨娘也再三再四地劝乔芯，应下宁家的婚事。这一手好牌塞到她手里，她却不肯接，就为了那一点如今看来不值一文的所谓感情，所谓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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