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二太太正好需要有人出来维持她颜面，就假意跟祝丽娘拉扯了起来。这一来，一会儿出了门，也好说是祝丽娘将她拖回去的，并不是她嘴皮子不及乔大奶奶一个小辈，败走的。

推来搡去间，祝丽娘只觉得头晕，胸口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不由一撒手，让乔二太太往后跌了一个仰八叉。

乔二太太这下彻底没了面子，一个挺身而起冲着祝丽娘就要呼巴掌。

可哪知祝丽娘蹬蹬两下跑到花坛边，撑着树干吐了起来。

“弟妹，你怎么了？”乔大奶奶忙过去替她拍背，忽地眼眸一亮，惊喜道，“莫不是有喜了？”

“有喜？！”乔二太太脸上的反应比祝丽娘还大。

她只当这个媳妇只能摆着看看，并不能有孕，是以平日总是挑刺，没完没了地让祝丽娘罚跪。这要真是有孕，那前天跪了足有两个时辰，这可如何是好呢？

这边乔二太太傻住了，那边乔大奶奶却反应迅速，忙朝后头的小丫鬟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扶着二奶奶回去，再去把大夫请来。”她扶着人走了两步，想起一事来，故意回头问道，“婶娘不会到了眼下，还要跟我讨论您要说的话是不是要事吧？”

这下，何嬷嬷也找着了机会，连声附和道：“哎呦呦，我有年纪了，人也愚钝了。二太太原来要说的大事儿，想必就是指这个吧？没甚要紧的，咱们大奶奶都生过两位哥儿了，什么规矩礼数我都能倒着背了。您也不必进去请示大太太了，我跟了您一起去。大夫要是摸准了脉，该备什么吃食，屋里添多少人，自然都是比着大奶奶来的。”

一有了台阶下，加之又可能是添丁的大喜事，乔二太太脸上倒显出些许笑意来。不再过多计较，一行人乱哄哄地离开了正院。

翌日，有小丫鬟悄悄进屋拉了月牙，轻声道：“四姑奶奶来了。”

“不见不见！”月牙皱着眉，猛摇了几下头，“让四姑奶奶回吧，顺便告诉她，我们少夫人要静养几个月，这阵子都不会客了。”

乔萱已然听见了月牙的怒言，忙阻止道：“月牙，你让她过来吧，我想四姐不是来难为我的。”

月牙回头冲着罗汉床上坐都坐不直的乔萱直跺脚，道：“少夫人，您……”

“听话，快去！”乔萱冲外头一努嘴，再次催促她。

今日是个大晴天，窗外有艳阳，鼻间有花香，耳畔有鸟鸣。

乔萱端起茶杯来，啜了一口，咽下的味道却是苦的。

“这可真是，我都不知要怎么说了……”乔芷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一脸的焦灼。

乔萱嘴边苦涩一笑，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让她坐下，然后颇有些置身事外又漫不经心地求证道：“是婶娘同你说的吧？”

有丫鬟过来问乔芷喝什么茶，她眼下哪里有心思顾及这个，忙挥了挥手要众人退下，然后拉了乔萱的手，语带心疼地问道：“你怎么受得住呢？”

乔萱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说句实话，我根本受不住。只是脑子塞着太多事情了，根本顾不上难过。你也知道的，我们府里三爷要娶亲，来年还要给小姑子备嫁妆，后年给她办喜事儿。还有招娣，一天天地大起来了，会说话走路了，单叫乳娘看着怕是不行了。哪天等这些事儿都过去了，我才敢倒下去。”

“我能帮到你什么吗？”乔芷不无担忧道，她倒是真心想替乔萱分担一些的。

“我捉摸着，你都来找我了，这事儿应该是传遍了。别瞅祖母素日什么都不管，其实心里门儿清，想是此事闹成这样，她也有所耳闻了。倒是我爹，他是半点都不会知道的。从前咱们在家里做姑娘时，你也是知道他的，一进二门都是先往秦姨娘那处去的。家里大小事情跟他说了也是白搭，反正谁也拗不过他的先入为主。先时我娘的威慑还有些用，能管得住一二。可自打秦姨娘一落胎就全变了，听说我爹根本不曾往正院里去过。”乔萱迂回半晌，一堆铺垫下来，这才渐渐说到了重点，“你要帮我，我也就不客套了。只求你一桩事儿，看看能不能咱们齐心协力地让乔芯嫁给宁厉帆。”

乔芷一蹙眉，连连否定这个想法：“我觉得不妥，什么日久见人心都是说得容易罢了。日久见的都是什么人心呢？都是些丑恶、贪婪、偏激的人心！”

乔萱一怔，忙瞅了乔芷一眼，见她说得极是激动，便知她这是掏心掏肺的话。世上多的是换不来回报的付出，和无理搅三分的人与事。

这一点，乔芷是有经历的，说起道理来情绪尤其高昂：“宁家人口并不比王家少，就算是像你这样，嫁到小叔小姑妯娌没几个的婆家，也还有那么多烦心事儿要操持呢，何况六妹身上还背着那样一个名声。是秦姨娘这么想的，还是芯儿也有这打算？实在太幼稚了，嫁人嫁的是一整个家族，不是关上门只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可以的。早先不肯答应，现在拿人家当替补，就不怕人新鲜感过去了，耻辱感跟着就升上来了吗？”

这下，乔萱脸上也苦笑都挤不出来了，扶额叹道：“你们倒都来跟我说这些，我有什么可劝的呢？道理我都明白，也都跟秦姨娘说了。可是秦姨娘这是要豁出命来跟我较劲的，我再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了，我见着她的狰狞样子，听着她撂下的那几句狠话，我根本不敢不依她。我娘犯的错再多，我还是没法对她狠心，就是让祖母出面，相信她老人家亦是不希望此事闹大的，免得被我那糊涂爹将事情搅出更多水花来的。”

乔芷愤然一拍桌，不由怒道：“说到底，现在是打着为了芯儿后半生好的旗子，做的是要推她入深渊的事儿！”

乔萱摇头冷哼道：“秦姨娘话都说到那份上了，她才是乔芯的亲娘，比我们都更有立场决定乔芯的未来。”

然后，两行泪不知不觉爬上了乔萱的脸颊。

乔芷从袖里掏出块帕子递了过去，沉声道：“擦擦吧，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那么多人呢，总能想到办法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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