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乔大奶奶动作快，反身将乔萱护在怀里，用背挡着乔大太太，口内不由连连惊呼着劝道：“娘，您疯了吗？这是萱萱，是这家的五姑奶奶，是谢国公府里的世子夫人，不管是谁生的、谁养的，您都不可以这么对她！”

而回避在后头的月牙等人被乔府的嬷嬷婆子们拦着，耳里却能隐约听见些动静，各个都已是心急如焚。一听有人传了乔大奶奶的话，唤她们过去伺候，都像离弦之箭飞似的冲了出去。

乔大奶奶手指一直掐着乔萱的人中，嘴里仍在吩咐着：“不如先在我房里歇一歇，赶紧找大夫来才是正经。”

“这就不劳大舅奶奶操心了。”月牙上去一把拉过乔萱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淌着眼泪道，“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我们怎么还敢呆在这儿呢？要出了什么事儿，其他人如何事小，世子爷六亲不认起来才是事大。”

乔大奶奶尴尬地陪了两句好话，眼睛不停回头睃着乔大太太。

乔大太太也是无计可施，她心里对谁都恨，可是蓄满怒气的手却根本动不了她一直想伸手掐死的人。

一行人忙忙地将乔萱安稳地抬回了流云轩，彩月大惊失色，跑出来急问道：“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说来话长，快把大夫请进来，把人给治好了再说。”月牙并不知道彩月对乔府的秘密已然了解了个透，犹豫着也不知方才听到的那些当讲不当讲。

大夫很快就来了，诊过脉后，只说是急火攻心，已经施了针，歇一会儿自然就能醒。

月牙踟蹰半晌，终是拉着彩月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彩月其实并不惊讶，却仍得做出一副第一次听闻此事的样子：“这怎么是好？香珠还忙着办喜事儿呢，少夫人信得过的不过就这么几个人，你可得撑住啊！倘或乔府来人了，咱们一概都拦下，倘或别人问起，万万不能说溜嘴。记住了，别总想着这个人不要紧、那个人靠得住，是张嘴都会走漏的，所以这事儿到此为止，一个人都不要告诉。”

月牙点头如捣蒜，又问起：“我记住了，那世子爷那边呢？也不……”

“世子爷那边瞒不住，也不能瞒。这样吧，我去找赵嬷嬷先商议一下，你去里边守着少夫人。”彩月不紧不慢地做了决定，又拍了拍月牙的手背，安慰她道，“天塌不下来的，放心吧。”

说话间，两人各自走开。

对于揭开真相，赵嬷嬷等人是有些害怕和抵触的，但并非毫无准备。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乔大太太早就自曝其短了，早晚是要出事的。眼下能做的就是如何稳定乔萱的情绪，尽可能地将她与乔大太太的一应大小事情切割开来。

屋内，乔萱眼皮子颤动了几下，像是在挣扎。先是两行泪滚滚而下，落在了枕上，然后乔萱才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一直守在床边的月牙大喜不已，扑上去刚想说什么，却被乔萱双眸中一道道清晰的红血丝给吓住了。

乔萱缓缓偏过头来，眼珠吃力地转了两圈，喑哑道：“去叫彩月来，其他人都走。”

月牙动了动嘴唇，千言万语说出口的只有一句“是”，便忙出去唤了彩月来。

得知乔萱要见自己，彩月心里已有了几分眉目。自然不会是好事，或者乔萱已经把几件事情串联到了一处，得出真相了，这下怕是要兴师问罪的。

果不其然，门帘才一挑动，乔萱闻声就挣扎着坐了起来，嗓子仍然有些哑：“我叫你查庄头的事儿，可有进展了吗？”

“查来查去也还是那个样子，大抵少夫人是谨慎过度了。想来，真的只是孟大家的一人所为。”彩月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说出实话。

乔萱若猜得到那确实是没办法的事，但是没必要一上来就自乱阵脚，什么实话都吐给她听。万一她根本没抓到漏洞呢，岂不是平白给她添了愁绪吗？索性就装傻到底好了，实在是挡不住了再把实情抖出来。

彩月管得住嘴巴，却没管好膝盖，忖度间，一个心虚之下，就不自觉地跪倒在地。

“撒谎！”乔萱捶着床怒吼，“我不过去了一趟何嬷嬷家里，就能觉出些不对来。可我给了你几个月的时间，你现在却说毫无进展？”

彩月心跳一顿，见终是瞒不住了，只得迂回着劝道：“少夫人平日又要打点家里诸事，又要带着招娣，万万要先保重身子才是！”

“所以彻查此事，就是不保重身子了？”质疑之下，乔萱已从彩月的脑袋越来越往下低的动作里读懂了真相，不由冷笑起来，“其实你们都是知道的吧？对于我的事情，是不是大家都知道了，都在演戏给我看？”

彩月抿着唇，将几欲冲出口的酸涩挡了挡，极克制情绪地喊了一声：“少夫人……”

乔萱无力地往床内一倒，无声地落着泪：“我知道好歹，知道你们都是好意，可是当傻瓜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倘或不是这样的情状，以乔萱的性子，断断不能容忍一个媳妇子对她交代的事情阳奉阴违。可是此刻，她没有力气去追究这些了。

连亲娘都会变的，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变的呢？

乔萱无力去查证到底谁是百分百忠心于她的，此刻她心底只有一个卑微的愿望，月牙、香珠、彩月这些已经和她相熟的人，只要她们不离开、不伤害她，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被骗一辈子。她现在连自己的娘都没有了，所以剩下的、还握在手里的一切都显得弥足珍贵，哪怕只是一片碎屑，她都不想丢失。

彩月哽咽着说出了真相：“主谋的确实是何嬷嬷和刑海生，那时我没有直说，是因为少夫人身子重，我怕……”

“只有何嬷嬷？”乔萱冷问着，她的眼睛直勾勾的，半丝神采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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