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乔萱如此失魂落魄，乔大太太哪里还需细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用脚趾也该想明白了。她一个箭步冲到秦姨娘跟前，两记耳光扫过，戳着的鼻梁怒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说，方才是不是编排我什么话了？”

如此粗鲁的举动，可是把乔大奶奶惊吓得不轻，慌不迭叫嬷嬷把院里的闲杂人等统统都赶了出去，还把院门、角门关了起来，以免有人进来看笑话。

何嬷嬷冲过去拦住乔大太太，压着声音一脸焦急地劝道：“大太太冷静些，这等贱婢何须您亲自动手……”

“连你也想打我？”秦姨娘一把扼住了何嬷嬷抬高的手臂，她已是一不做二不休了，正好乔大奶奶这一个吩咐，更让她有恃无恐起来，“你们不要逼人太甚！大太太你好智谋啊，我原以为给了大夫几两银子，他定会对我格外照顾些。可没想到他还吃两家饭，已经诊出了喜脉还骗我什么气血不调。都是你使的诈，往我的药里下了红花。你真正要对付的也不止是我一个，说穿了，我也不过就是个陪衬！”她抬手指向乔萱，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我的大太太，别当我不知道！你最终不过是要引五姑奶奶入局，你最恨的人分明是她！”

乔大奶奶闻言，脑中轰然一响，一股凌厉的杀意袭进她毫无防备的内心，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全身立时冒出了一粒一粒竖高的鸡皮疙瘩。

秦姨娘滑胎滑得诡异，这是众人皆知的，乔芯与卢勤的私会是被乔大太太纵容的，这也是乔大奶奶已然察觉的。

纸是包不住火的，照她们二人之间的仇恨来说，正妻与妾室早晚要有撕破脸的一天，可是乔萱怎么会中暗箭呢？那暗箭又怎么可能是乔大太太制造的呢？

乔大奶奶晃了晃神，然后便搀紧了全身无力的乔萱。

那边，秦姨娘已经不依不饶地撕开了乔大太太的遮羞布：“五姑奶奶是你从辛姨娘手里抢过来的，她不是你亲生女儿，你一直在她背后捅刀子。”

乔大太太瞪大了双眼，差点没一个趔趄倒下去，嘴角抽搐不止，眉毛也跟着狂跳起来，嘴里骂骂咧咧了一阵，却又说不出别的话来。

好个秦姨娘，要不怎么说以色侍人者要不得呢。纵然这件事谢涵有所察觉，乔萱也有些许怀疑，但是他们都没有实质的把握，也不敢造次忤逆。可秦姨娘这一声吼，倒是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何嬷嬷则是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冲上去想要制服秦姨娘。

乔萱身上每一处地方无一不是麻木的，整个人的分量都交付给乔大奶奶去支撑。可此时乔大奶奶自己也是心头一下猛击，根本站不住脚。姑嫂两个就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互相拥着，各自发怔。

秦姨娘看到这些平日于她来说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现下如此不堪一击就觉得心头得意，手臂虽被何嬷嬷反剪在背后，嘴里却还在叫嚣：“大太太，你怎么不说说你是怎么千方百计地教坏五姑奶奶的？你巴不得她名声臭到嫁不出去！比这恶毒的事儿，还多着呢。大老爷都跟我说了，谢家当初来求亲分明是求的三姑奶奶，为的是给谢家的三爷冲喜。你这样的人，自然不愿自己的亲闺女守活寡呢。所以才千般周旋，各人面前都演足了戏，这才偷梁换柱地把别人的女儿推出去，保全了三姑奶奶。你……你根本就是居心叵测！”

乔萱此刻很想戳聋了自己的耳朵，听完这一番解释，她缩紧了身子，整个人都蜷缩在乔大奶奶怀里，眼泪决堤一般地落在惨白的脸上，不停地颤抖着，仿佛此刻是在寒冬腊月的雪地里，从里到外都是冰冷的。

是啊，这就都说通了。为什么辛姨娘当初会说不让乔萱嫁去京城的疯话，为什么乔大太太对于谢涵有那么多的好奇，为什么乔大太太总是看不惯她婚后的好日子。

都解释清楚了，可是这样的真相，要来做什么呢？

乔萱讨厌了十几年的疯子，猛然变成了她的生母，要她怎么接受呢？这比接受从小对她疼爱有加的乔大太太不是她生母，还要难上千百倍。

何嬷嬷欲往秦姨娘嘴里塞帕子，奈何她身子灵活一直闪避着，好好过了一把嘴瘾：“你们别以为关了门就能耐我何，只要我一出事儿，大老爷就会把帐都算在你们头上。一个是狠毒嫡妻，一个臭名昭著的破落户，大老爷早就对你们恨之入骨了，他才不会信你们的解释。哪怕我缺了一根头发丝儿，他都要你们加倍偿还的！我又没有生儿子，无需放什么长线，我只有芯儿一个，为了她，哪怕要我死我都不怕。”

“秦姨娘，你适可而止！”乔大奶奶也是听不下去了，出言呵斥。

此时已有两个力壮的婆子上前来帮忙，秦姨娘见她们过来，双脚便勾着石阶旁的小墩子不肯放。接着又立马提高了语速，嘶吼着将自己憋了十几年的话统统说尽了：“乔萱你看着吧，你的娘亲可不是个寻常人，她之所以能演十几年还不崩溃，都是因为她有处撒气，她日夜都在折磨辛姨娘呢。对了，这些恐怕你应该是见过的。还要我说更多吗，要是不想我说出更难听的话，五姑奶奶，您最好记得我方才说过的每一字没一句，我可等着你的好消息呢。否则，你疯了一个生母不算，你的养母也会被抛弃。还有大太太，你自己心里清楚的，要不是老太太百般压下大老爷的怒气，你这会儿早就不是什么大太太了！”

“萱萱，你怎么了？”乔大奶奶觉得胳膊上一重，低头一看，乔萱已然昏过去了，她忙拍着乔萱的脸颊，嘴里不停喊着，“萱萱，萱萱……”

乔大太太被秦姨娘闹了一个难堪还不算，心底最深处的仇和愁被翻腾了个遍，脑子一热冲过去竟然要掐乔萱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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