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芬耐着性子等了一天, 结果什么都没等到。

当她再去白婉琴那里探消息时，却被对方委婉地劝说不要想太多。

要说白婉琴因从小的教育原因，恪守尊卑观念, 但说到顽固, 又不至于，毕竟年纪在那里摆着，又是孩子心性，很容易被新鲜事物吸引。

以前不感兴趣, 是因为家里的人各有各的事情要做, 便是想起来也顶多说一句，没有谁会特意拉着她去了解体验。

因为秋香的刻意引导, 白婉琴头一次生出了“这些东西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的心思。

白婉琴对王淑芬道：“二嫂，三哥是因为学校里有人爽约，临时起意才找了秋香帮忙的。真说起来, 还是你帮的忙呢。”

说着，她把那天两人看电影的事情说了, 末了道：“幸好那天秋香出门了, 不然三哥还找不到人呢。”

她这话无疑让王淑芬内伤的想吐血。

“可秋香毕竟是个丫头, 你心里竟是一点都不怕？”

白婉琴奇怪地看她：“二嫂, 你这话我可听不明白, 我怕什么？”

王淑芬看她这样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用了。

原本她也没多指望白婉琴。

白婉琴在白家的地位还不错, 毕竟白伯贤疼她。可她到底是姨太太生的, 是庶出。

虽然这些年白夫人对白婉琴很好, 看着和大小姐白婉莹也没什么区别，可在王淑芬看来，那都是表面，毕竟没几个正牌夫人会对姨太太生的孩子有感情。

她猜得倒也不错。

只是白夫人毕竟受传统教育长大，虽然看不得丈夫有别的女人，但自小听到看到的就是这些，倒也不会太别扭，顶多心情不好的时候想一想，其余时间该是怎么过就怎么过。

至于白伯贤疼爱白婉琴，白夫人也没什么感觉，不会像王淑芬猜测的那样，恨不得养废庶女，打死姨太太。

白夫人出于自身的优势，很多时候对姨太太是漠视的态度，对白婉琴倒还有些情分。

所以，王淑芬想的那出宫斗记纯粹是脑补过度。

她嫁到白家已经有两年了，因为想好了要甩掉白鸣觉，和白鸣丛在一起，所以一直避孕，不想怀上孩子，免得有了累赘，和白鸣丛在一起就更困难了。

王淑芬一直在等白家败落，所以这么久的时间她一直在忍，忍着风流又没本事的白鸣觉，忍着不去对付秋香。

可现在，她发觉自己忍不下去了。

细想这么久的时间，她没有做过会破坏事情发展的事情。当初就是害怕蝴蝶效应，事情的发展超过她所知的范围，才一直没什么大动作，顶多在秋香身上用一点小心思。

可那点小心思根本不算什么，在她看来主子使唤奴婢是天经地义的，更何况她对秋香也不坏。

但是到现在她才明白，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她那点仁慈放到秋香身上，居然提前让两人接触上了。在学校排练话剧，又都是年轻男女，即便是丫头主子身份有别，可时间长了难保不会发生点什么。

白鸣丛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书上记载，白鸣丛少年时在学校读书，接受新思想，平等自由的观念已经牢牢扎根在他心里。

而他又比这个时期的其他男人更有一份责任心，所以才会在认定了秋香之后，不在乎她丫头的身份，和她长相厮守。

白鸣丛结婚时承诺过的话，到死也没变过。

正因为这样，王淑芬才放不下他。

其实在她变成王淑芬之前，有过一段婚姻。

她那时候年轻，相信爱情会永恒不变，也相信爱人的誓言和承诺。所以顶着父母施加的压力，裸婚嫁给了什么都没有丈夫，陪着对方一块吃苦。

苦是一块吃过了，丈夫也的确感念她的情谊，可最后仍敌不过年轻女人的诱惑。

王淑芬真是恨透了“逢场作戏”的说法，每次看到网上说男人只是逢场作戏，回家就好，她就恨不得那把刀杀了对方。

以及那些劝慰姑娘们跟着一无所有的对象吃苦，只有一块吃苦对方才会把你放在心上，记一辈子的话，她看着就觉得讽刺。

说到底，能不能记一辈子，全凭男人的品性和责任感。品性不好，也就只能陪他吃苦了。

正因为这样，王淑芬才不愿放过白鸣丛这样好的男人。

她不能不承认，她嫉妒秋香，嫉妒她不过是个丫头出身，凭什么能够得到白鸣丛一辈子的呵护！

到了如今的地步，她那点仁慈也不必用在秋香身上了。

白婉琴被秋香说动，对白鸣丛学校的话剧排练生了兴趣，忍了几天终于忍不下去，跟着一块去看了。

这一看便一发不可收拾。

终于等到学校的话剧比赛，几个报名的班级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一鸣惊人，战胜其他班拿到第一名。

秋香换了道具服，胸前垂着一条辫子，两只手捏着辫子和白鸣丛对台词，相互说着鼓劲的话。

后台乱糟糟的，大家都在准备，也不知道前面观众看的怎么样。

白婉琴跟着一块进了后台，看众人忙忙碌碌，自己也被带着激动起来，希望白鸣丛他们赢得最后的胜利。

因为比赛耗时较长，所以参加的人数虽然多，但真正上了舞台的班级却不多。

最初的筛选过后，真正能够登上今日舞台的只有三个班级，白鸣丛他们抓的号码牌正中间，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其他人无心看别人的表演，倒是白婉琴很是感兴趣，很快忘记了其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的人，整个陷入了剧情中。

三个班级的三场话剧费了一天的时间才算结束，除去观看的本校学生投票外，还有老师们的评价。

从剧作的创新上说，白鸣丛他们团队自然是比其他搬照国外著作的话剧要好得多，但又因为是一群年龄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所做，在环节和细节方面自然比不得大师。

但是再从表演上看，又是白鸣丛他们的团队更令人惊艳。

尤其是男女主角的演绎，把自身的感情悲剧融入到时代的浪潮中，令人不止是感叹于两个青年男女的悲惨爱情，更对这个时代所赋予的悲剧感同身受。

所以这场学校的戏剧比赛，最终还是白鸣丛他们拿了第一名。

当老师们宣布结果时，白鸣丛几人当即惊喜地欢呼出声，就是白婉琴也激动地抱住了秋香，全然忘了别的东西。

“我一早猜着你们就会赢，三哥说的话准不会错的。”

这些日子的相处，因为秋香的刻意诱哄，白婉琴对她很是亲近，已然忘了她是个丫头。

秋香心里清楚，等这件事情结束，她再回去白公馆继续做丫头，白婉琴的态度只怕也会一点点再变回去。就算不如一开始那般把她只当做丫头，但白公馆那样的环境，两人终归还是不如现在相处自然。

好在，秋香没有想着一辈子待在白公馆做丫头。

因为这场胜利，白鸣丛几人特意挑了一家品相环境好的餐馆吃饭庆祝，等吃完饭又说了许多话，回到家时比平常晚了许多。

才进月亮门，屋里头就走出来个人，正是王淑芬。

王淑芬在院子里等了一天，她按耐着性子，总算等到了他们回来。

瞧见白婉琴也跟着一起，还和秋香十分亲密的样子，王淑芬笑道：“你们这是去了哪儿，这么晚才回来？幸好我跟娘说了一句，不然她老人家一早就要找你们了。”

白婉琴看她特意等在这里，不由奇怪道：“二嫂来这里找三哥吗？”

王淑芬笑着点点头，看向白鸣丛：“是这样的，秋香家里来了人，说是要带秋香回去。我想着秋香虽然回了三弟这里，可好歹伺候了我两年，所以先过来和她说一声。”

向白鸣丛解释了，王淑芬的视线这才落到秋香身上。

秋香已经换了衣服，还是那身照常的衣服，半新不旧穿在身上，并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几个人进了屋，主子们坐着，秋香想给王淑芬倒杯水，却被她拦住了。

王淑芬笑了笑：“秋香几时来咱们家的，可还记得？”

秋香点点头，她来白公馆时才六岁。六岁的年纪在平常人家已经不小了，可以帮着家里做许多活计。她才进白公馆时，管事的看她年纪小，叫年纪大的婆子带她，做一些零碎的小活，后来慢慢长大，办事稳妥才被派到白鸣丛身边伺候。

王淑芬道：“我原想着，你大概要在白家待一辈子，谁知你家里居然来了人，说是当年家里过不下去才将你卖了，现在日子过好了，心里觉得对你不住，便想着赎你回去。你心里怎么想的？”

秋香还没说话，倒是白婉琴舍不得了。

“秋香来咱们家这么久了，她家里人什么样子谁知道，这么久没有消息，现在突然出现说要将人带走，会不会是骗子？”

王淑芬像看小孩子耍脾气一般看着白婉琴：“怎么会是骗子？再说了，是不是骗子，叫秋香看看就知道了。”

“这话原不该我来说，只是我想着秋香在咱们家虽好，到底不是自己家。有父母在身边照顾着，总是最好的。这么多年，想必秋香的父母很是想念她，如今带她回去，想是恨不得把这十几年的光阴都给补回来才好。秋香，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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