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山脉内妖兽无数，甚至还有神兽后裔存留于此，但在外围却并没有世人所想像的那般凶险，这里的妖兽大多不入流，即便是普通的凝气中期修士，也能轻松击败。”

“所以外围里几乎每隔十年都会有一方宗门前来扫荡，直至确认没有什么真的值钱的东西存在了，才会放这些为了生存而不顾一切的猎人进来捕猎谋生。”

听着陈婵儿十分好听的声音，林野忽然明白了过来，说道：“难怪这些猎人的修为普遍如此弱小，原来他们的本质就是贫民，这样倒也能解释得通透了。”

陈墨颇为好奇的问道：“解释什么？”

“我在刚来落日山庄的时候，曾在一间贩卖刀弓箭刃的店铺内谎称我是一个新人猎手，想要购买一些用具在这里面历练，那时便有人朝我投以不屑讥嘲的目光。”

想起这段真实的经历，林野这时候才明白过来那些目光中的含义，于是忍不住慨然一叹，略一阵沉默后带着自嘲说道：“那时候还以为是他人对自己演技拙劣而发出的笑声……”

“没想到他们是在对猎人而不屑且讥嘲。”

就在林野长叹之时，陈婵儿的声音极不适当的响了起来，只见她缓缓说道：“事实上，他们确实是在讥笑这落日山脉的所谓猎人，但也在为你拙劣的演技而发笑。”

林野语噎，看向陈婵儿，一时无话。

“我在这儿生活了这么久，还真没有看过一个猎人为了捕猎而去购买用具……他们为吃饭而奔波愁苦，为活命而不顾一切，那还有闲钱去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小姨说的对，”陈墨咯咯笑了起来，附议说道：“他们那儿还有闲钱去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林野你可真笨，想扮演猎人却连他们是。怎么想得都不知道。”

三人此时正走在崎岖的山路之中，迈脚抬腿都要去刻意避开路中的污泥枯枝等脏污物，尤其是穿着精美长靴的陈墨，更是没一次落脚都要在意力度是否过大，导致灰尘落在靴上。

在听到陈婵儿与陈墨的一应一和之后，三人之间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之中，林野停住脚步低头去看鞋畔的一颗青草，这颗青草不知为何竟是微微弯的，中间还有折断的痕迹。

青草有三片细长的叶子，上面的纹路落入眼中仿佛是大自然的字符，一阵微风吹来，青草微微摇晃，有一颗灰尘从那些纹路之中划过，笔直坠落在灰暗的地面上。

一颗灰尘，一颗普通至极的灰尘，一颗在草叶纹路缝隙中隐藏了不知道多久的普通灰尘，在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中，终于在轻轻摇晃中坠地，落入地面。

一颗普通的灰尘，因为落入更多灰尘之中，所以变得更加普通。

“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这样一副场景，林野忽然想起了很多别的东西，想起了当初在赤霄界凌云宗时的生活，想起了镇魔塔与任秋山，想起了当初的两次交易。

于是他开始沉默，并且停住脚步，看着那一颗倔强不肯死去的弯腰青草。

他本是一普通市民，因出车祸魂游异界，最后来到天蓝界，由于稷下学宫老夫子的铺垫使他即便是在修真界的凌云宗，也显得是如此的不普通。

就如一颗被人嵌入在浅浅叶面纹路里的灰尘，草木的气息将它变得不普通，但终有一****会坠地，落入存在着更多灰尘的地面之上，那时它还会不普通吗？

它要怎么样才能在一堆灰尘中变得不普通？

林野想到这儿，忽然想起如果自己被剥夺了修为的天赋，被剥夺了魔帝传承，被剥夺了所有的不普通的东西，那么自己是否就会变成一个凡人？

是否这辈子都无法再次登上仙路？

是否这辈子都无法再次回到家乡？

是否这辈子都会就这么碌碌过去？

陈婵儿以为他对自己的讥讽心生不满，正在暗自摇头慨叹此子心性如何，但停下脚步扭头看去却发现此时的林野低头暗自出神，似乎感悟到了天地间的某种至理。

“这是……顿悟？”陈婵儿忽然想起自己在某一本典籍上曾经看过一个名词，一种只能发生在最为天才的修士上的状态名词，据说古先贤都因为顿悟所以强大。

有一件距今最近发生的传说，玄天宗第十二任宗主秋林本是乡间一农民所生，偶得机缘进入宗门习得深奥道法，然而却是数十年未有一丝进展，受同门师兄弟冷嘲热讽不止。

直至某日，赤霄界内唯一可与玄天宗并肩的玄武宗忽然举兵来犯，由于第十一任宗主的突然离世，导致数千名玄天宗弟子一夜之间坠入黄泉，秋林虽逃过一劫，却也被囚禁。

隔着禁室的小窗子眺望外界，秋林看见了血流成河和刀剑交戈，心有感悟所以顿悟。

顿悟很简单。

也很难。

一朝顿悟。

然后接受白月石传承。

所以秋林一夜之间入元婴。

于是秋林便成了这世间最为强大的修士，直至今日依旧如此。

这位在典籍上留下无数传说，被世人尊为上仙的世间第一强者，便是现任的玄天宗宗主。

是陈墨的师尊，也是陈婵儿的师姐。

而那一夜在囚室之中，与秋林共处一室的人正是陈婵儿，所以后者自然也就是世间唯一看过顿悟是何种场面的人。

而当陈婵儿看见怔怔出神，然而身周却孤自透出一股不凡气息的林野，像是一道道无形的元气正自结护盾，所以自然而然想起了那一夜的秋林上仙。

“顿悟？”

听到陈婵儿的呢喃，陈墨以手掩口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因为这事情从未发生在她身上，而她是这世上天资无敌的修士，所以她想大概也不会发生他其他人身上。

“你说林野……是在顿悟？”陈墨咬着牙略显犹豫的发问道。

陈婵儿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少女盈盈一笑，于是看着好似还在发呆的林野，陈墨精致的俏脸上颇为不甘，继续发问道：“我们刚才还在说他在兵器店里被人嘲讽……”

“怎的他就突然顿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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