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仁毅问道：“邹上校，你已经检查过肇事枪支，结合法医提供的死者体内弹痕分析，你可以得出何种结论？”

邹上校慢条斯理地道：“可以肯定，肇事枪支存在机械故障，这把枪至少有二十年历史，明显未经过细心保养，拆开后可看到击针组锈蚀严重。”

“邹上校的意思，是不是说手枪走火致死人命的可能性很大？”马仁毅问。

“我反对，”周振杰大声驳斥，“在法庭上讲的是证据，而非可能性，请对方代理人注意！”

邹上校朝周振杰看了一眼，“法医在尸检时，并没有在死者体内找到子弹，三天前，我同警方人员一起去到现场，我们当时按照死者倒地方向以及体内弹痕角度，在一个墙角找到了那枚子弹，后来法医检出，子弹沾上的血迹DNA与死者的一致。”

“这些发现可以说明什么问题？”马仁毅问。

“我们用计算机技术进行测算，那枚子弹的冲力和速度，是来自于枪内击锤意外释放，并非人为扣动扳机可以达成，所以完全可能定论，手枪因为意外落地，在一刹那击中了死者。”

等出到庭外，关小葵兴奋地抢在马仁毅之前向赵雪报喜，叽叽哇哇好一会后，挂了电话又忍不住对马仁毅道：“老天真是保佑好人，如果当时雪姐在钟安雯的位置，想想都可怕。”

马仁毅笑笑，其实在听到邹上校一番技术解释后，他也是一阵后怕。

小婷不知何时走到马仁毅跟前，嗫嚅地道：“仁毅哥，我在庭上说的都是真的，我真没有看到枪，只记得钟安雯……”

“小婷，你眼力真好，”关小葵没想留情面，直接讥笑道：“一把手枪掉在你脚边，甚至还走火射出子弹，这你都看不到，我就不明白了，雪姐当时干嘛要救你？”

“小葵！”马仁毅立刻制止，然后对小婷道：“我还得回事务所，不能送你了，你自己先打车回去吧。”

小婷的眼睛这时夺眶而出，“仁毅哥，我不是故意的。”

关小葵又狠狠挖了小婷一眼，最后马仁毅干脆把她先推上了车。

小婷还想继续辩解，周振杰远远走过来，旁边跟着钟安雯的舅舅。

周振杰只对马仁毅点点头，钟家舅舅却主动上前，叹道：“仁毅，没想到……”

“于先生，对于钟安雯的死因，您可以表示怀疑，而我，也必须维护自己妻子的正当权益，现在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个真相。”马仁毅不卑不亢地道。

钟家舅舅似乎有什么隐衷，表情还颇为难堪，好一会才道：“我也是没办法……好在这个案子结束了，安排完安雯火化，我就带着她的骨灰回美国。”

马仁毅并没有其他表示，只道：“那我就不送了，一路平安。”说着就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而这时小婷还站在旁边，目光却落到了钟家舅舅的身上。

如果不是有人来找婷妈，而婷妈又瞒着小婷收了人家一百万元，然后又哭诉，说对方威胁，如果小婷不帮忙，就告婷妈骗钱，小婷根本不会做这种所谓的证人。

在法庭上，她虽然只是强调自己没有看到脚边的手枪，但到底有没有说真话，小婷的良心最清楚。

小婷打开家门，婷妈似乎已经等了好久，一见她进来，几乎蹦上前去，“怎么样？钟家人的官司打赢了吗？”

无力地坐到沙发上，小婷长嘘一口气，“拿着100万回老家吧，我不欠你的了。”

“难道这事成了？”婷妈眼前一亮，“那还剩的100万……”

见小婷盯了她一眼，婷妈心一虚，赶紧解释，“是啊，那钱是你的，我一定不会要。”

“你说的钟家人，官司打输了，”小婷吓唬道：“如果你再不跑，说不定人家就会跑来要钱。”

婷妈猛地一凛，道了声：“我这就走！”说着赶紧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几天之后，小婷在一个傍晚来到马家辞行。

听到小婷说次日就动身去美国了，马爸爸心里免不了生出不舍，赵爸爸对小婷印象不错，自然也叮嘱了不少事。

原本带着忍受冷眼的心里准备过来的小婷，没想到两位老人会对自己一如既往得好，除了感动之外，心里多少感到歉疚，为这些日子发生过的所有一切。

马爸爸在赵爸爸陪同下，坚持将小婷送到楼下，好巧不巧，正好碰到了一个人下班回来的赵雪，赵爸爸自然把小婷即将离开的消息告诉了她。

看到赵雪，小婷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正想着赶紧找个借口告辞，却听赵雪道：“爸爸，我去送送小婷，你们先回去。”

见两位老人都上了电梯，赵雪建议，“不如找个地方坐坐？”

小婷知道，赵雪这是有账要同自己算，现在她也只能听她的了。

“什么时候的飞机？”带着小婷坐到一张长椅上，赵雪问了一句。

“明早九点。”小婷低头回道，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赵雪停了一会，道：“既然有机会进修，就好好学吧！”

小婷“嗯”了一声，终于还是开口道：“赵律师，对不起！”

赵雪反问，“对不起我什么？是你做伪证想要害我，还是你当初贪生怕死，抓住我给你挡枪？”

“我……” 小婷开始嘤嘤地啜泣起来。

冷冷地看着梨花带雨的小婷，赵雪根本无意劝解，心里对这个貌似温柔善良，却自私虚伪的女人鄙视到极点。

那天，当钟安雯将枪口对准她和小婷时，赵雪根本没想到，小婷在最要紧的关头，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将赵雪扯到身前，以至赵雪肩上中了一弹。

“赵小婷，我不会原谅你的，”赵雪不想做滥好人，“我差点因你而死，难道你希望我当没事人一样，和你亲亲热热？”

“我……不是故意的。”小婷抽泣的声音越来越低。

“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但不应该建立在轻视他人生命之上，我真瞧不起你，”赵雪觉得无话可说了，起身准备离开，不过走了两步，她又转身对小婷道：“这件事我不打算告诉仁毅和他爸爸，你可以继续若无其事地做他们的干妹妹、干女儿，以后该怎么做，你好好想想。”

在等待回家的电梯时，赵雪又有些疑惑，自己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小婷？

小婷同赵雪道歉，无非是担心赵雪会将此事告诉马仁毅和他爸爸，小婷的出发点，不过是舍不得马家的照顾，未必出于真心忏悔，而刚才赵雪那一番话，倒有几分让小婷放心的意思。

赵雪无奈地苦笑了一笑，自己大概又犯傻了！

有人突然从后面抱住赵雪，差点把她吓得跳起来，等看清后面是一脸笑意的马仁毅，赵雪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斥骂了一句，“吓死我你就得意了？”

“你不是傻大胆吗？”马仁毅干脆抱住她不放，“现在还知道怕了？”

“我以后不傻行了吗？”赵雪赌气地道。

马仁毅耸耸肩，“这话谁听了都不相信，反正我娶了个天然傻的老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瞧见你？”赵雪好奇地问，然后随马仁毅一块进了电梯。

“刚才吧！”马仁毅含糊了一句，没有再说下去。

天色大亮之后，小婷在卧室坐了很久，这才走进客厅，提起自己行李箱，开门准备离开，而此时，也只有陪伴小婷不到一个月的保姆同她说再见。

然而到了楼下，看铜陵马仁毅的车子在等她，小婷的眼眶不由自主湿润起来。

到达机场的时候，换过登机牌，办过行李托运，时间还挺早，马仁毅并不急着离开，而是指了指近处两个空座道：“小婷，我们到那边聊聊。”

乖乖地在马仁毅旁边坐下，小婷不知自己是紧张还是激动，只为了，马仁毅亲自过来送她。

“其实，我昨天考虑了一个晚上，今天到底要不要来送你。”马仁毅毫不讳言。

“仁毅哥……”

马仁毅看了小婷一眼，“这几年，你和我们父子生活在一起，我爸也在你的照顾下，逐渐恢复了健康，就这一点来说，我对你非常感激。”

小婷咬了咬下唇。

“只是让我失望的是，你会接连做出伤害我妻子的事，小婷，你做得太过分了。”马仁毅皱着眉头道。

“仁毅哥，是赵雪……”小婷心一沉，原来赵雪还是同马仁毅说了。

马仁毅仿佛看出了小婷的心思，“赵雪信守了诺言，她对我和我爸只字未提此事，只不巧，我昨天下班回家，正好经过你们俩说话的地方，该听的，都听到了。”

“我不想的，是有人逼我。”小婷哭了起来。

“知道吗，我最爱的女人是我妻子，绝不容许别人伤害她任何一点，小婷，我一直拿我当妹妹看，但不代表，我可以原谅，我的妻子曾差点死在你手上，”马仁毅叹了一声，“以后我不会再同你联系，当然，你可以给我爸打电话，至少在我爸那里，我们夫妻会给你留一点面子，你以后好自为之。”

小婷终于不再哭泣，马仁毅已经离开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这车水马龙的机场，孤单寂寥的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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