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凡是听到、议论此事的人，直接关起来用刑，或者让你直接无法开口说话。”老头子陷入回忆中，“那段时间府中人心惶惶，几乎没人敢谈论起这件事了，但是那位小姐，在遭受了这样的屈辱之后，还是自尽了，她投入府中后院的井里，据说她死前诅咒大少爷断子绝孙……”他摇了摇头，“那位二姨娘死了女儿，带着满腔的愤恨，直接拿着弯刀去刺杀大少爷，结果被夫人的嬷嬷拦下来了，二姨娘还不肯罢休，写信回娘家，要娘家派人来帮她讨回公道，老爷本来对二姨娘心存怜惜，最终无法忍受，让人把二姨娘关起来，对外宣称二姨娘病死了。”

“那之后，那个二姨娘就被关了起来，府中人都传说，二姨娘已经疯了，从那之后，再也没人见过她。”

老头子又加了点烟叶，眼神有些复杂，“可是后来我找马的时候见过她，她被关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小房子里，已经不怎么会说话了。她交给我一封信，却没说要把信交给谁。”他眼神有些闪烁，“那封信我一直保存着，据我所知，老爷南下的时候，仍然顾念着旧情，把她也带上了，我一直想知道她想把信给谁，就找机会见她，在南下的马车上，是我见过她的最后一面，但是她已经不会说话了，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他眼神变得黯然，“事实上，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希望她还活着吧，是个可怜人啊。”

听完这段故事，晋子明良久没有说话。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些年他一直在外面游历，不敢相信在这晋府中，还藏着这样黑暗的往事，他有些能理解，为什么雪儿坚持离开晋府了，当他知道府中还有这样的往事，他甚至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了。

“我知道，在府中的园子深处，有一个小房子，想必就是那位姨娘被关起来的地方，可惜的是，那位姨娘已经不在了。”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在那间屋子里看到晋子峰把白子衿按在床上，那一幕现在想起来是何其讽刺，当时想晋子峰真敢做，现在想来，他做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听到这话，老头子又沉沉叹了口气。

他神情真挚，晋子明知道自己是找对人了，晋府上下，恐怕只有这一位，不是向着他爹，也不是夫人的人，他不仅是个知情者，更是被牵扯到了这件事里面。

他想了想，拿出了白子衿给的那块手帕。

“这手帕，是我今天来找您的原因。”他说，“这是我在那个屋子里捡到的。”

老头子接过来看了一眼，连手都颤抖起来：“这手帕、这手帕……”

晋子明疑惑的看他。

老头子说：“这是当年夫人送给老爷，定情的信物。”

晋子明：“……这你都知道？”

老头子说：“老爷子我在晋府住了一辈子，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晋子明：……

老头子拿着手帕反复看了几眼，还给了晋子峰，说：“少爷，看来这是上天的安排，我这辈子养了一辈子的马，人生唯一的遗憾，就是对不起二姨娘交给我的这封信，我不知道把它交给谁，老天既然做了这样的安排，就交给你吧。”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郑重交给了晋子明，“二少爷，如果你有能力，为这位姨娘完成遗愿，老头子我感激你。”

晋子明：“我会的。”

老头子：“我从来没看过这封信里的内容，如果真有那一天，少爷一定要来告诉我老头子。”

晋子明认真点点头：“一定会的，这位姨娘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托雅，她叫托雅。”

晋子明点点头。

老头子站起来：“心里的秘密说出来，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啊。”他又回头对晋子明说，“说了这么多，都说饿了，话说老头子我一个人住在这里，自己种菜还行，做菜实在是不太拿手，每天都是随便弄点吃的了事，二少爷，你会做饭吧？”

晋子明：……

那一天，晋子明在山上呆到了深夜才回来，回来之后，他拆了那封信，那一夜，晋府的二少爷，整整一夜没有睡着。

翌日一大早，他直接找到了晋子峰。

晋子峰还没有起来，晋子明进房间的时候，他还在床上呼呼大睡，身边躺着他的两个丫头，晋子明看了一眼立刻就退出去了。

他在外厅一直等到茶上了三遍，晋子峰才懒洋洋的出现了：“有什么事？”

晋子明看了看围在晋子峰身边的丫环和下人们，说：“我有些话想私下跟你说。”

晋子峰打了个哈欠，挑了挑眉说：“什么话？后天就是秋试之期了，子明这个时候来找我，不会是要传授什么秋试秘籍吧？”

晋子明不动声色，也不回答他的话，就这么坐着。

晋子峰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对正在捏肩膀的丫环挥了挥手：“行了，都下去吧。”

等到下人们都退下了，房门关上，晋子峰说：“这下可以说了吧？”

晋子明说：“我想找你聊聊‘玉儿’的事。”玉儿正是当年被晋子峰害死的那位小姐的名字。

晋子明对这个“姐姐”，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晋子峰眉梢动了一下，但是也没有露出很意外的表情：“有什么好聊的？”

晋子明道：“看来你还记得她。”

晋子峰说：“你是要来跟我翻旧账的吗？”

“这倒不是。”晋子明说，“看来哥哥仗着此事已经翻篇过去了，当年连爹也参与其中，以为没事了吗？”

晋子峰看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晋子明说：“我想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哥哥当年做的伤天害理的事，迟早是会有报应的。”

晋子峰坐直了身体，深深看了晋子明一眼：“什么意思？”

晋子明笑了一下：“哥哥还记得玉儿当年的诅咒吗？你午夜梦回的时候难道没有觉得于心有愧吗？”他站起来说，“我只是来提醒一下哥哥，有些事，不是说过去就过去的。”说完，他站起来，不给晋子峰再次发问的机会，就直接这么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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