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瑶回到康府静心调养了两日，身体却愈发差了。康源亲自在榻前守了两夜，第三日，他醒来，抬头时正好对上康瑶睁开的眼。

康瑶眼中有几分笑意，“其实你还是认我这个姐姐的。”

康源脸一僵，没说话，看康瑶准备起身，便扶了她一把，突然看见康瑶伸出的手指头有些红肿，一道伤口横亘在纤细白皙的指腹上，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怎么这么不小心？”明明昨日她只吃饭时出去过，那还是为了安抚康父康母的心，怎么就让自己伤着了呢？

康瑶看了一眼，也愣了一下，“伤口看起来挺新鲜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

“我还是派两个人跟着你吧。若是突然看不见，你会找不回自己房门的。”

康瑶本能地想拒绝，但最后点了点头。

康家人丁单薄，康父康母就这两个孩子，平素只要在家，必然同桌而食。康源给康瑶指头上的伤稍微处理了一下，康瑶见他结结实实给包扎上的指头怪他小题大做。等两人过来，却看见康父康母手指头一样包扎着，同样在食指。四人相对皆是一惊。

“我和你娘也不知道怎么伤着了手指，瑶儿，你是怎么回事？”

康瑶的脸色瞬间煞白。

康源扶住她的背脊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爹、娘，我想去山里住几日。”吃过饭，康瑶如是说。

康父康母有些不放心，“康源，你陪你姐姐一起去。”康瑶最近身体不好，他们是不放心让她独自出门的。若是去别的地方他们还可以拦一拦，去丰乐山他们便是没有理由了。

丰乐山有一片山涧，离螺蛳沟不算远。萧晚曾想过能让关雎留下的地方该是什么样的景致，入了这片山涧，看到沿着溪流栽种的木芙蓉开成一片锦绣画卷，她突然有些失神。

“督主？”

萧晚回过神来，对随行的人道：“你们守住入口，不要让任何人进出。”

萧晚只身走进这片烂漫花地，脚下是绿油油的兰草，深可及膝，一条碎石小路蜿蜒在一汪绿色里。

路的尽头是一方小亭，一方矮桌摆在亭子中央。康源身着白衣，席地而坐，他的身后山色被枫叶映红，倒影在清流里，人仿佛融入了画卷中。

茶已煮好，汤色清澈如琥珀，只待会品的人。

萧晚兀自坐好，康源为她双手奉上一盏，“这才是我的煮茶手艺，萧督主尝尝。”

萧晚喝了一口，“茶是好茶。”

康源抬眸，眼中难得露出灵动清辉。萧晚补了一句，“景更是好景。”

“如此，萧督主便要多喝一盏才好。”

萧晚今日可不是来喝茶的。她道：“关雎的夫人好芙蓉，关雎曾为爱妻特地将关府挖成了一片水乡，水流所到之处遍种芙蓉花，每到霜降，木芙蓉绚烂成一片，人间景色无处能及，连太宗皇帝都亲自去赏过几次。”

“也正是这个赏景的皇帝赏出了关雎的蹊跷，关雎辞官避世却没逃脱皇帝千里追讨。终于有一日关雎耗尽了太宗的耐心，被灭了满门。幸而他的女儿逃过一劫，从此走上了复仇的道路。”

康源不痛不痒地说道：“萧督主的故事很精彩。”

“只是一个弱女子，要从重兵把守的废窑里逃出来，却是不可能的，康大夫能否为我解答一下这个难题？”

“康源只懂医理，不懂这些个世事机巧，萧督主抬举在下了。”

萧晚道：“康大夫自谦了。关雎的女儿关婕十三岁那年患了病，关雎虽有意隐居，却不能不为女儿治病，康家便是为关婕诊治的人。那一日内廷司来拿人时，恰逢康瑶上山，是她代替关婕一死，而关婕摇身一变成了康瑶，我说得可对？”

“萧督主不会认为滴血认亲这种法子真的有用吧？康某不才，特意为此研究数年，测试过很多人的血液，事实证明，非父母兄弟的血也是可以相溶的，即便是父母兄弟，其血液也未必都能相溶，只是几率比非亲人高而已。”

“萧晚汗颜，以为暗中派人进康府验血没人知道呢。”

康源道：“萧督主若真猜不到，此刻便不会出现在这里。”虽然康源没看见，但他知道，从他们离开康府便一直有人跟着，所以萧晚此刻出现在这里，他一点不意外。

既然康源已经猜到，萧晚也不跟他打哑谜，“我的确是有意让你们察觉的。滴血验亲虽然不是个十分稳妥的法子，但用来投石问路却是足够了。”

康源眉心一跳。

萧晚坦白道：“你们离开康府，逃进丰乐山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怀疑吗？”试图用一个张钊的尸体瞒天过海，未免侥幸了一些。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疑问。关婕是如何冒充刺史张钊数年而不被察觉的？”

康源面色一青，嘴角有些僵硬，“萧督主说笑了，这并州地界，除了内廷司怕是没人敢绑架囚禁一州刺史的。”

“康大夫误会了，我说的不是囚禁，而是藏尸顶替。张钊的尸体有异常，他是摔死的不假，找到时也的确新鲜得很，像是刚死不久，但其 速度却不像具新鲜尸体该有的。若是没猜错，张钊在五年前便与其妻儿一起摔死在那段悬崖下。他的尸体被冰冻了五年，是以会如此模样。而关婕便是那时易容成了张钊，顶替了他的位置。”

“易容能到以假乱真地步的，除了曾经传说中出现过的千面人，我想不出还会有谁。而这位千面人曾经是高祖皇帝招募的高人，为他的江山立下过不少功劳。后来不知什么缘故，突然消失，正史野史都找不到其踪迹。我想，千面人或者是怕结果如其他功臣一样，早逃了；或者，他跟那些功臣一样被诛杀了。”

“关家自然不可能是千面人的后人，但收留关婕的康家却难以排除这个嫌疑。若是有千面人后人帮忙，关婕要乔装成刺史张钊，利用他那张丑陋至极的脸，倒是真没几个人敢细致分辨他的容颜，能蒙混五年并不是不可能。”

“若是我猜得不错，你们应该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龙山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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