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曾国藩重见天日(2)

作品:《百年争战

《爱民歌》曰:

三军个个仔细听,行军要先爱百姓。贼匪害了百姓们,全靠官兵来救生。

百姓被贼吃了苦,要靠官兵来作主。第一扎营不偷懒,莫从人家取门板。

莫拆民房搬砖石,莫踹禾苗坏田产。莫打民间鸡和鸭,莫借民间锅与碗。

莫派民夫来挖壕,莫到民间去打馆。筑墙莫拦街前路,砍柴莫砍坟前树。

挑水莫挑有鱼塘,凡事都要让一步。第二行路要端详,夜夜总要支营帐。

莫进城市占店铺,莫向乡间借村庄。人有小事莫喧哗,人不躲路莫挤他。

无钱莫扯道边菜,无钱莫喝便宜茶。更有一句紧要书,切莫掳人当长夫。

一人被掳挑担去,一家号哭不安居。娘哭子来眼也肿,妻哭夫来泪也枯。

从中地保又讹钱,分派各团并各部。有夫派夫无派钱,牵了骡马又牵猪。

鸡飞狗走都吓倒,塘里吓死好多鱼。第三号令要严明,兵勇不许乱出营。

走出营来就学坏,总是百姓来受苦。或走大路讹钱文,或走小路调妇人。

邀些地痞做伙计,买些烧酒醉如泥。逢着百姓就要打,遇着店家就发气。

可怜百姓打出血,吃了大亏不敢说。生怕老将不自在,还要出钱去赔罪。

要得百姓稍安宁,先要兵勇听号令。陆军不许乱出营,水军不许岸上行。

在家皆是做良民,出来当兵也是人。官兵贼匪本不同,官兵是人贼是禽。

第四保护农家舍,我军荡荡扫蟊贼。官兵不抢贼匪抢,官兵不淫贼匪淫。

若是官兵也淫抢,便同贼匪一条心。官兵与贼不分明,到处传出丑名声。

百姓听得就心酸,上司听得皱眉尖。上司不肯发粮饷,百姓不肯卖米盐。

爱民之军处处喜,扰民之军处处嫌。我的军士我来教,经年在外名声好。

如今百姓更穷困,愿我士兵听教训。军士与民共一家,千万不可欺负他。

别处纷纷多扰动,我军所在桃园洞。日日熟唱爱民歌,天合地合又人合。

《解散歌》曰:

莫打鼓来莫敲锣,听我唱个解散歌。如今贼多有缘故,大半都是掳进去。

掳了良民当长毛,个个心中都想逃。官兵若杀胁从人,可怜冤枉无处申。

良民一朝被贼掳,吃尽千辛和万苦。初掳进去就挑担,板子打的皮肉烂。

又要煮饭又挑柴,上无衣服下无鞋。看看头发一寸长,就要逼他上战场。

初上战场眼哭肿,又羞又恨又懵懂。向前就怕官兵砍,退后又怕长毛斩。

一年两载发更长,从此不敢回家乡。一封家书无处寄,背地落泪思爹娘。

被掳太久家太贫,儿子饿死妻嫁人。半夜偷逃想回家,层层贼卡有盘查。

又怕官兵盘得紧,跪求饶命也不准。还怕团勇来讹钱,抢去衣服并盘缠。

种种苦情说不完,说起阎王也心酸。我今到处贴告示,凡是胁从皆免死。

第一不杀老和少,登时释放给护照。第二不杀老长发,一尺二尺皆打发。

第三不杀面刺字,劝他要药洗几次。第四不杀打过仗,丢了兵器便释放。

第五不杀做伪官,被掳受职也可宽。第六不杀旧官兵,被贼围捉有原情。

第七不杀贼探子,本是愚民被驱使。第八不杀捆送人,也防乡团捆难民。

人人不杀都壮胆,各各逃生寻去向。贼要聚来我要散,贼要掳来我要放。

每人给张免死牌,保你千妥又万当。往年在家犯过罪,从今再不算前帐。

不许县官问陈案,不许仇人告旧状。一家骨肉再团圆,九重皇恩真浩荡。

一言善告州和县,再告兵勇和团练。如遇胁从难免归,莫抢钱粮莫犯罪。

《莫逃走》曰:

众人谣言虽满口,我境切莫乱逃走。我境僻处万山中,四方大路皆不通。

我走天下一大半,唯有此处可避乱。走尽九州并四海,唯有此处最自在。

别处纷纷多扰动,此处却是桃源洞。若嫌此地不安静,别处更难逃性命。

只怕你们太胆小,但闻谎言便慌了。一人仓忙四山逃,全家大小叫嗷嗷。

男子纵然逃得脱,妇女难免受煎熬。壮丁纵然逃得脱,老幼难免哭嚎啕。

文契纵然带得走,钱财不能带分毫。衣服纵然带着走,猪牛难带一根毛。

走出门来无屋住,躲在山中北风号。夜无被铺床板凳,日无锅碗切菜刀。

受尽辛苦破尽财,其实贼匪并未来。只因谣言自惊慌,惹起土匪吵一场。

茶陵道州遭土匪,皆因谣言无端走。其余各县逃走人,多因谣言虾断魂。

我境大家要保全,切记不可听谣言。任凭谣言风浪起,我们稳坐钓鱼船。

一家安稳不吃惊,十家太平不躲兵。一人当事不害怕,百人心中有把柄。

本乡本土总不离,立定主意不改离。地方公事齐心办,大家吃碗安乐饭。

耆龄彻夜研磨三歌,叹:吾辈急功近利,曾涤生旷世奇才。

稍后,国藩亲至曾国荃大营,商议围攻吉安事宜。

国荃道:已围八月,傅贼弹尽粮绝,待其饿毙,吉安不攻自破。

国藩道:将兵勇乎?

国荃道:兄所推荐之将,刘连捷、萧泗孚、朱南桂、朱洪章等,皆悍勇无比。宝庆营守备李臣典,更甚。

国藩道:倘石逆达开十万大军,誓死来攻,尔可挡?

国荃道:去岁十一月,石逆达开由抚、饶二州进抵吉安,众号数十万,吾于吉水三曲滩,大破之。

国藩道:此乃王鑫部属张运兰之功!彼时石逆去向不定,心神难宁,此贼心若笃定,你早完矣!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吾令,即刻攻击吉安。

国荃道:圣上令兄督兵浙江,今石逆犯闽,追乎?

国藩道:吾之于赣,已是客军;入闽,则客上复客;吾之军令,主军即听,亦阳奉阴违。入闽实乃偏攻,吾等之重心,着于皖赣之交。

曾国荃领将督兵,连攻二月,伤亡枕藉,不克,恼;亲率一军,赤膊而上,死攻南门。傅忠信看个真切,强拖羸体,汇集十余火炮,一声“放”,炮子撕裂,划破晴空,声响过后,攻城之军折损一片。国荃亦遍体鳞伤,摇摇欲坠。

傅忠信跃马提枪,奋而出城,欲置国荃于死地。千钧一发之际,宝庆营守备李名臣典打马飞至,咧嘴龇牙,挺矛即刺。忠信惧,弃城而去。

吉安主将遁,李臣典兴奋,狂喝:杀贼杀匪杀刁民,抢财抢钱抢女人。

城中虽无主将,吉安守军复又硬撑十日,直到弹无一发,粮无一粒,方退。

吉安得克,曾国藩兴奋,谓曾国荃道:诚如左季高言,沅甫果真不一般矣!

曾国荃道:待勇士以诚,而用兵以诈。诚则是以感人,而士卒乐为之效命。诈则示人以不测,而贼之间隙可乘。无事不诚,无时不诚,诚之至也。间或用诈,间或不用诈者一二端,以掩其诈,而使贼自误,诈之工也。

曾国藩道:诚可依恃,诈则不为,间或亦不可。尔破吉安,深沟高垒,平直无奇矣!

曾国荃道:左季高笑言兄长迂腐老儒,吾尝怪之。今听尔言,恓惶恓惶。

曾国藩道:勿学左季高之猖狂态势!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岂可儿戏!沅甫智可过罗罗山,力可比塔齐布?

曾国荃默然。

曾国藩继续道:罗泽南、塔齐布皆旷世难遇之才,一着不慎,二公皆去。此后逢战,沅甫必慎之又慎!皖北来报,各路贼逆,皆聚枞阳,商讨大事。此必不利吾,贼分易遏,贼聚难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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