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本乡须阶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今天那两个前来帮助驱魔的人所说的话始终萦绕在心头。

其实过去水鬼伤人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村里那些和他同辈的老人，恐怕知道的也不少。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要说出去。

毕竟再撑几年就能安然辞世，何必把这件事抖露出来呢？

况且这确实也不是他们的错。

本乡须阶在床上翻了个身，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

那两人驱除水鬼的人，他们的职责就单单只是除灵、除妖而已。之前向他询问当年祈雨与河神之事也只是想尽快找出那水鬼，不会有人察觉到的，是他自己想太多劳神了。

“本乡先生，之前来的那两个人又来找您了。”

“什么？！”

听到神社里员工的通报，本乡须阶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过转念一想，肯定是已经除灵成功来他这儿说一声。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快让这件事尽快过去吧。

本乡须阶草草地披上外衣就跑了出去。

“怎么样了？两位大师，那水鬼是不是已经被制服了？”

“本乡先生，时间紧急，我就不和你慢慢套话了。”优雨单刀直入，根本不给本乡须阶思考借口的时间和机会，“我想知道那水鬼生前是怎么死的？”

本乡须阶脸色的肌肉不自然地颤动了几下。

“这位年轻人，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说的，什么叫水鬼生前怎么死的？这水鬼不就是个邪恶的妖怪吗？”

“我们刚才已经确认过了，你们所说的水鬼其实就是只怨灵。”优雨刻意隐去了后来出现的那只妖怪的信息，好让本乡须阶不会以此找借口搪塞。

“这……那就劳烦两位将其驱除就行了，如果是人死后产生的怨灵的话，这我又如何能得知呢？”

“本乡先生，如果您继续这样隐瞒真相，水鬼无法被解决，那么今后遭殃的村民只怕会更多。”

“可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怨灵！”

“那只需说你知道的部分就可以。”

本乡须阶愣了一下，昏花的眼睛来回看着优雨和井上正章，眼看还是瞒不过去了。

“唉——”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说的。”

“还是当年旱灾祈雨的时候，当时无论怎么向河神祈祷都无法得到回应，于是就有人提出，过去向河神许愿的时候，都会为河神呈上贡品，一般都是根据自己家的情况和愿望的大小来决定，是简单的餐饭还是牛羊这种贵重物品。”

“所以那个时候的人们就猜测，河神之所以没有显灵，是因为贡品太差，但那个时候人连吃口饱饭都困难，哪有什么贵重的贡品。所以当时就有人建议……”

本乡须阶有些艰难地说出了半句话。

“建议用活人来祭祀。”

听到本乡须阶这么说，优雨并不觉得多么意外，他之前隐隐约约猜到可能就是这样，倒是井上正章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活人祭祀？！”

“那个年代，人都快饿死了，这种事也是无法避免的。”本乡须阶回复道。

优雨：“之后呢？你们确实用活人祭祀了吗？”

“当时有人同意，也有人反对，最后是那时的老村长做主，选一个年轻美丽的少女，几天后这个人选也确定了下来。”

年轻美丽的少女。

至于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限制条件，优雨也猜到了。

他突然想到之前遇到的那只帮助恶灵逃脱的水生妖怪，那妖怪想必才是真正的河神，它当时也接受了人类献祭给自己的少女，之后也没有把她当做口粮而是当做了异性，甚至最终产生了情感？

但是按这样推算，那个少女最终会因为和妖怪生活在一起久而久之变成半妖，就像之前的冈部哲也一样。

为什么她变成了怨念极深的恶灵呢？

就算她没能成为半妖，而是在水底死去了，也会产生这么大的怨念吗？

难道说少女其实真的被河里的水妖残忍地杀害了？但以之前本乡须阶所说的河神的秉性，它不像是会伤害人类的妖怪，甚至对人类是很友好的。

妖怪或许会误把献祭给它的少女当成落水的村民救上去。

而且祈雨仪式并没有成功，如果河神妖怪收下了献祭给它的少女，为何又没有实现村民降雨的祈愿呢？

“可是我记得你说过，当年的旱灾河神并未显灵，是献祭活动失败了吗？”

本乡须阶本不想再坦白之后发生的事了，准备就让这两个人相信水鬼是因为少女被献祭给河神才变成恶灵的，不成想那个年轻人思考推理地这么快，他根本没办法隐瞒。

“对，献祭失败了。”

“怎么失败的？”

“准备好的少女是在一天晚上投进河中的，除了举行祈雨仪式的那几个人，当时村民们都在自己家中祈祷第二天能够下雨。但第二天仍然是滴雨未见。而且……”

本乡须阶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当时的情景对他来说十分震撼一般。

“而且那名被献祭的少女回来了。”

“她是自己游上岸后回来的吗？”

听到优雨的猜测，本乡须阶轻轻摇了摇头。

“不可能，为了防止祭品逃脱，她是被绑起来的。”

“这都是什么事啊喵！你们也太坏了！”黑猫发怒着呲起牙，本乡须阶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久筱你别对着本乡先生发火了，他当年也只是个孩子，这件事情由不得他做主的。那个年代做出这种事的人恐怕都已经去世了。”优雨叫住了黑猫，又转而看向被吓得脸色苍白的本乡须阶。

“她有说自己是怎么获救的吗？”

看到那只猫妖在主人的命令下逐渐平静了下来，本乡须阶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当时那名被献祭的少女称她是被河神救上来了，但她又说河神其实是妖怪，那妖怪也降不了雨，所以她让大家还是快点儿逃难，不要再寄希望于河神了。”

“对啊，既然已经知道你们所信奉的河神就是只妖怪，你们那个时候就赶快逃难呀。”

听本乡须阶说到现在，优雨分明觉得现整个事态已经往好的方向转变了，少女死里逃生，村民们也知晓了真相，为什么还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河里的恶灵并非是这名被献祭的少女？

还是说本乡须阶又说谎了？

听到优雨这么问，本乡须阶看向远处的目光突然有些悲戚。

他张了张口，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

“那是因为村民们并没有相信她的话，认为她是为了自己能活命而撒的谎。而之后一直没能降雨，村民们都开始怪罪那名少女，说她污蔑河神是妖怪，这才惹怒了河神，导致河神一气之下离开了我们皆神村。”

“你们自己信奉一个妖怪作河神，竟然还怪罪别人说真话，真是愚蠢！”黑猫愤愤不平地叫骂道。

“后来呢？那名少女怎么样了？”

“她自杀了。”

本乡须阶抬起头，目光来回扫过面前几人的脸，为这个故事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因为受不了村民们的谩骂和指责，她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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