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失踪的铅笔(2/3)
作品:《死亡通知单》踢在了黑子的肋部。黑子被踢得岔了气,浑身的力道立刻散了。小顺便趁势挣脱了他的压囘制,一挺身反而把对方掀翻在地上。
“今天就让大家伙都看看,谁才是菘包!”小顺起身之后就冲着黑子连踹了好几脚。黑子一时无力反囘抗,只是茫然地看着刚刚把自己踢倒的那个人,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
那人正是在他看来三棍囘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杭文治。
此刻不光是黑子惊讶,杜明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当杭文治摆脱自己向黑子冲过去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最多是要拉个架吧。没想到杭文治居然上前一脚就踢中黑子的要害,这种火爆劲儿实在与以前的形象判若俩人。
“嘟!”一声尖利的警囘笛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值班管囘教提着电囘棍冲进场内喝问道:“干什么呢?!”
小顺一听到警囘笛声就立刻撤到了一边,嬉皮笑脸地看着管囘教说道:“报告管囘教:我们没事,闹着玩呢!”
管囘教看着躺在地上灰头土脸的黑子,二话不说,拿电囘棍就捅囘了小顺一下。小顺“嗷”地一声惨嚎,身囘体蜷成了虾米。
“有这么闹着玩的吗?”管囘教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很快落在了平哥头上,“沈建平,你说说怎么回事?!”
“报告管囘教,真的没什么事。”平哥打了个哈哈敷衍道,“就是打球打毛了,球都掉地上了,他们还抢呢。这哪是打篮球啊,都快成橄榄球了。”
黑子这时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识趣地附和道:“报告管囘教,我们就是在抢球。小顺他不懂规则,抱着球跑。这谁受得了啊?我非得抢过来不可。”
管囘教将信将疑,不过既然众人都这么说了,他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吹了个长哨说道:“给你们点阳光,你们就胡七八遭的灿烂。行了,放风结束,都给我回监囘舍里呆着去!”
众囚犯一阵唉声叹气的埋怨之声,但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开始排队。杜明强排在杭文治身后,低声问道:“你刚才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杭文治回过头平淡的说道,“我只是想明白了:什么事都没理由让自己受委屈。谁想伤害我,至少我也得让他不舒服!”
杜明强咧咧嘴,没想到自己先前的一席话会让对方转变得这么快。他一时间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了。
众人回到监囘舍之后,黑子和小顺之间虽然气还没理顺,但是有平哥压着,俩人谁也不敢造次。黑子原本以为可以吃定小顺的,但杭文治竟然会帮小顺出头,这实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以后自己要以一敌二,那可就占不到什么上风了,更何况杭文治身后还站着一个高深莫测的杜明强?黑子越想越觉得自己前景黯淡,愁闷不已。
平哥对杭文治今天的表现也颇感意外,回监囘舍不久就忍不住说了句:“行啊,你小子倒也有种!”
杭文治不搭腔,只是躺在自己床囘上不知想些什么。杜明强反倒有些替他担心,他从平哥的语气中听不出好坏来。不过想想以黑子和小顺现在的落魄地位,平哥倒不至于因为这俩人间的摩擦把事情闹大,于是便也释然了。
因为今天是周末,监狱里的值班人员相对较少,食堂也不开火,饭菜都是昨天做好的,到饭点就分配到各个监囘舍。吃完饭之后,管囘教便把今天亲友探视时带来的物品分发给了相关囚犯。这些物品无论巨细,全都经过了严格的安全审囘查。
四二四监囘舍的杭文治和小顺都收到了不少副食品。按照规矩自然要拿出一些来孝敬平哥,平哥和阿山俩人分了,然后又说道:“你们两个今天让黑子折了个大跟头,怎么的也得表示表示吧?”
杭文治和小顺并不是很乐意,但知道平哥有心压事,也必须得给对方这个面子。于是俩人又各拿出些美味给了黑子,黑子面上也过得去,打个哈哈说几句客套话,心里真囘实的想法怎样可就难说了。
杜明强没心思去享受舍友们的假日会餐。他挂念着阿华捎来的那张光囘盘,不知里面会是些怎样的内容?管囘教又为何迟迟不将那光囘盘还给自己?
到了下午两点半,午休时间结束。值班管囘教们又过来打开监囘舍,准备带犯人们到院子里放风。众人便排着队跟着管囘教鱼贯而出,这时却听有个管囘教喊了一声:“杜明强出列!”
杜明强横跨一步停在了队伍之外。
等其他犯人都走出监囘舍大楼之后,管囘教走到杜明强面前,将一张光囘盘塞到对方手里:“喏,这是你的东西。”
杜明强鞠了个躬:“谢谢管囘教。”
管囘教却没有完囘事,他左手还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盒子:“还有这个你也拿去吧,这是**队的罗队长送给你的。”
罗飞?杜明强有些意外,他接过盒子看了看,包装说明显示盒子里应该是个全新的便携式播放器。
杜明强体会到罗飞的苦心,一时间竟有些小小的感动。
管囘教在一旁观察着杜明强的反应,对方体现出来的情绪让他颇为满意,于是他点了点头,又说道:“罗队长有句话托我带给你:到底谁更可能成为你的朋友,希望你想清楚。”
杜明强沉默片刻,回答说:“我明白。”
“明白就好。”管囘教挥了挥手,“你也出去吧。”
杜明强转身向监囘舍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的包装。他把那张光囘盘塞囘进了机里,带上耳囘机之后按下了播放键。
在杜明强步出监囘舍大楼的那一瞬间,午后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与此同时,如天籁般的音乐声也从耳囘机中流淌出来。
杜明强产生一种如飞翔般的愉快囘感觉,他痴迷般地仰望着天空,一步步地走进那煦暖的阳光中。在他周围,其他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似乎都不存在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阳光和音乐。
他在这样的世界中徜徉着,幸福得像一枝绵绵细雨中的花朵。当那一曲渐渐终了之时,他恋恋不舍地按下了停止键。
他不知道那光囘盘中一共会有几首乐曲,但无论他此刻如何的贪婪,他也舍不得一次将整盘光碟全部听完——那样实在是太奢侈了!仅仅是这一首乐曲,他觉得自己至少要细细的品味三天!
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三天啊!
“你在干什么呢?”突如其来的话语声打断了杜明强的畅想,他循声看去,却见杭文治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自己面前。
“这是我的礼物。”杜明强晃了晃手中的机,“请原谅我不能和你分享,因为这礼物对我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杭文治显然对杜明强手里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他拉了拉对方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你现在有空没?我想跟你说点事情。”
“怎么了?”杜明强察觉到对方的神态有些怪异,他一边把机收好,一边把自己远远飘散的情绪拉回到现实世界中来。
“找个僻静的地方再说。”杭文治用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然后向着一个冷清的背光角落走去。
杜明强跟上杭文治的脚步。到了墙角之后俩人先后停下来,杜明强用困惑的目光看着对方。
“我想过了。”杭文治开始用一种坚定的语气说道,“我要出去!”
“什么?”杜明强皱了皱眉头,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要出去!”杭文治又说了一遍,怕对方还听不明白,他停了一会之后,干脆就直说道,“我要越狱!”
“你胡说什么呢?”杜明强露囘出难以理喻的表情,他的目光往四周快速的扫了一圈,在确信没有别人关注他们之后,他又压低声音道,“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杭文治的神情却严肃得很,“——我必须出去。我母亲中风了,家里又没有积蓄,根本没有钱给我母亲看病。我如果不出去的话,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她老人家了。”
杜明强无奈地翻了翻眼睛,提醒对方:“你出去同样也见不到她!只要你一越狱,马上就会有大批的警囘察将你所有的社囘会关系牢牢地盯死。你还指望能看到你母亲?别做梦了!只要你敢和家里人联囘系,铁定会被警囘察抓回来的!”
杭文治摇摇头道:“我没有那么傻,我出去以后当然不会和家里人联囘系的。但我会想办法让那个女人把钱还给我的父母,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我死了也值了。”
“让那个女人还钱?”杜明强看着杭文治,“你能有什么办法?”
杭文治犹豫了一下道:“我还没想好……但办法肯定是有的。我连命都不想要了,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一个贱女人!”
杜明强瞪起眼睛,像是在看着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良久之后他苦笑道:“你真的是疯了……”
“我没疯!”杭文治伸手抓囘住对方的胳膊,神色有些激动,“是你告诉我的:不能便宜了那些伤害我们的人。是你煽囘动了我的愤怒,让我激起了复仇的欲囘望。现在你又说我疯了,难道你的那些话根本就不是你真囘实的想法吗?!”
“是的,我们不应该放过那些坏人,我们要复仇。但复仇并不是靠愤怒和冲动来完成的——”杜明强伸手在杭文治的脑壳和心口上分别轻点了两下,“复仇要靠智慧和耐心,你明白吗?”
杭文治沉默了,他似乎稍稍冷静了一些,然后他问道:“那按你说的,我该怎么办?”
“老老实实的服刑,好好表现,争取减刑。然后让你朋友帮你找个好律师,搜集那女人侵吞你们财产的证据,如果能证明那些财产原本就是属于你的,那么绑囘架和勒索的罪名就都可以推囘翻了。”
杭文治失望地“嗤”了一声:“减刑?再怎么减也得呆个十多年,到时候连黄花菜都凉了!翻案就更不用想,如果能有证据的话,我还至于被送到这个地方来吗?”
杜明强咧咧嘴,对方说的也的确是实情,他无法反驳。
片刻之后杭文治又问道:“你还有别的建议吗?”
杜明强摇摇头。
杭文治便坚定地说道:“那我只能越狱了!”
杜明强不再说什么,他一反手拉住杭文治的胳膊,把他从阴暗的墙角里拽了出来。
杭文治吃了一惊:“你干嘛?”
“你看看那边。”杜明强伸手往北边一指,“告诉我那是什么。”
谁都看得见,那是一个高高囘耸立的岗楼。荷枪实弹的武囘警站在岗哨里,阴森森的枪管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
见杭文治不言声,杜明强便冷笑着继续说道:“这样的岗哨遍布于监狱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犯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你跑一个试试?哨兵想要击毙你比打死只猪还要容易。”
杭文治深深地吸了口气,但眼中的欲囘望却并没有熄灭。
杜明强又退了一步说道:“就算你有隐身法,可以避开哨兵的耳目,那又能有什么意义?要想逃往自囘由的世界,你还要面对两层楼高的监狱围墙和墙头密布的电网,想翻越是根本不可能的。当然了,你还可以往南边跑,如果你能通囘过指纹验证的安检门,你就可以进入前院的办公区域,不过我要告诉你,那里不仅到处都是狱囘警,而且每个角落里都有密布的监控摄像头。在监狱的最南边还有一道戒备森严的大铁门,进出的车辆行人都要接受卫兵严格的检囘查。别说是一个大活人了,就算是一只老鼠也别想从那里溜出去。”
杜明强的每一句就像是一盆冷水,反复地浇覆着杭文治心中那种不切实际的冲动。最后他用一句话总结说:“这是全省戒备最为森严的监狱,近二囘十囘年来从未发生过成功越狱的案例,你凭什么想从这里逃脱?不是我看不起你,你根本就连四监囘区都跑不出去!”
这次杭文治沉默了许久,最后他终于开口道:“我知道很难,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我们两个一起逃出去。”
杜明强立刻打断了对方的话:“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逃?我只不过是个五年犯,好好表现的话三两年就能出去了,我囘干吗要冒着被击毙的风险陪你去干这么一件不靠谱的事情?”
杭文治无囘言囘以囘对,他看着杜明强,黯然道:“我还以为你会帮我的……”
“帮你?我看我是帮你帮得太多了!”杜明强苦笑道,“帮得你冒出了这样荒唐的想法!”
虽然对方已如此明确地拒绝了自己,但杭文治还是不太甘心,踌躇了片刻之后,他又小声地说道:“其实我已经想到了一些办法……”
“那你千万别告诉我,我会去揭囘发你的!”杜明强用这样的言语彻底堵死了杭文治的话头,然后他一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杭文治独自一人站在广囘场的角落里,既孤单又无奈。片刻之后,他抬头环视着那一圈高囘耸的围墙,厚厚的石块和电网隔断了通往自囘由世界的道路,即使是初春的煦日照耀之上,也只能泛起一片令人绝望的冰冷寒光。
随后的几天里,杭文治再也没有向杜明强提起过类似的话题。没事的时候他便一个人坐着发呆,不过状态已和刚入囘狱那阵截然不同。那种木木的茫然无助的神色从他脸上消失了,他的眼神中开始闪动着一些琢磨不透的光芒,好像总藏着很多心事似的。
杜明强自然能看到发生在杭文治身上的这些变化,但他却保持着一种不闻不问的态度。事实上杭文治能产生越狱念头,杜明强细想下来倒也不觉得特别奇怪。很多重刑犯在入囘狱之初都会有过类似的妄想,而时间会用一种缓慢却又无囘坚囘不囘摧的力量磨砺着他们,并最终在他们的心头裹上一层坚囘硬的茧子。于是那些燃囘烧的火苗便会失去欲囘望的氧气,在残酷的现实中熄灭、冷却下来。
时间是最好的老囘师,杜明强觉得并不需要自己再去告诉对方什么。在杭文治异想天开的时候他也乐得清静,独自沉迷在美妙的音乐世界中。
小顺却有囘意和杭文治越走越近。其中的原因或许用一句老话就可以解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自从在篮球场边联手和黑子干了一架之后,小顺俨然已将杭文治当成了自己最亲囘密的盟友,有事没事都往对方身旁凑活,态度殷勤有加。
杭文治原本对小顺就没什么好感,现在心里藏着秘密,更是不想和对方接近。但无奈大家都在一个监囘舍内,对方笑着脸来磨蹭,他也没法发作。有时候杜明强看到他疲于应付的样子不禁暗自好笑,心想:就得让小顺这个搅屎棍囘子给你捣捣乱呢,要不然你每天胡思乱想的,可别真的走火入魔了。
平哥也注意到了小顺有笼络杭文治的倾向。鉴于这俩人的地位在监囘舍里都不高,他也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在这个监囘舍中平哥他唯一顾忌的人就是杜明强,只要那家伙不再挑事,其他人是折腾不出什么动静的。
当然有一个人非常不爽,这个人就是黑子。那天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小顺和杭文治放倒,黑子脸面无存。以他的性格脾气,这件事是一定要想办法扳回场子来的!杭文治有杜明强罩着,黑子不敢动,他只能在暗地里瞄着小顺——这小子凭什么和我嚣张?无论如何也要治服了丫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表面平静,暗流却汹涌不息。转眼又到了某个周末,这天杭文治又得到了探视的机会。中午回到监囘舍之后,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兴囘奋。
“哎,治哥,你朋友又给你带啥好东西了吧?”小顺贱兮兮地凑上来问道。
“确实是好东西——”杭文治卖着关子说道,“不过这好东西对我有用,对你可就没什么意义了。”
小顺挠了挠头,想不出对方说的到底会是什么。不过他的困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午饭后管囘教把通囘过审核的探望物品分发到相关人员的手里,杭文治除了一堆食物和生活用囘品外,还得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盒子。
杭文治打开其中的一个盒子,摸出一副眼镜架在了自己的鼻子上。自从入囘狱当天弄碎了眼镜之后,杭文治就一直生活在一种半朦胧的状态中。虽然他的近视度数并不算很高,但在行动上仍然会带来诸多不便。
“哟,又带上了啊?”黑子摇头晃脑地评价着,“这才像个样子,恢复文化人的感觉了。”
小顺斜了黑子一眼,道:“治哥就是不带眼镜,那气质也和一般人不一样。”
黑子往地上啐了一口:“操,这马屁拍的——见着亲爹了啊?”
小顺歪着脖子正要和黑子倒饬几句,却听平哥忽然开口道:“怎么弄了两副来?还想留一副自囘杀用啊?”
“眼镜这东西容易坏,留个备用的。”杭文治一边说,一边打开另一只盒子,把里面的眼镜拿出来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才收起来,压在了自己的枕头下面。
“大伙都用不着的东西,弄那么多干什么?”平哥又撇着嘴说道。杭文治听出了些话外音,连忙陪着笑把朋友带来的香肠一类的方便食品奉献出来给平哥分享。平哥当然就毫不客气地笑纳了,同时给其他人也散发了一些。众人皆大欢心,各自享受起“福利”,先前不愉快的气氛也就此消弭。只有杜明强对分到手里的香肠似乎没什么兴趣,他随手把美食往床头一扔,自顾自继续听他的音乐去了。
杭文治重新带上眼镜之后,不仅日常行动方便了许多,也提高了他工作时的效率。他本来在量图划线方面就有优势,现在视力也恢复了,制囘作纸袋当然就更加迅速。杭文治为人老实仗义,在提前完成自己的工作量之后也不会离去,而是继续留下来帮其他人搭手。他的这番举动引起了广泛的好感,就连黑子也不得不领情,渐渐转变了恶劣的态度。
因为每天都能提前完成工作任务,四二四监囘舍也得到了带队管囘教的表扬。冲着这一点,平哥都得给杭文治几分面子。不仅如此,甚至协管班长“大馒头”对杭文治爱咬铅笔头的习惯也不深究了。在这个监狱里,只要大家劳动任务完成得好,管囘教的心情就好;管囘教的心情好了,自然大家都可以过得舒服——这是个最基本的道理,即便“大馒头”这样矫情的人也是拎得清的。
转眼又临近周末,这天大家照例来到了生产车间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吃完午饭之后,大家刚刚坐定了,却听负责抓生产的黄管囘教在车间门口喊了一声:“四二四监囘舍的,派两个人出来装货!”
犯人们每天生产的纸袋经过打包分装之后都储存在紧邻车间厕所的库房内,到了周末的时候,厂方便会派一辆大车过来把积攒了一天的成品货物拉走。按照规定,外界的车辆不能进入犯人集中的生产区域,只能在刚进监狱大门的办公区进行等待。所以就需要用人力将货物从生产车间搬运到数百米之外的大车上。这工作当然也得让犯人来完成,同时出于安全考虑,每次最多只能派出两名犯人,这俩人会足足忙活一整个下午,工作强度又大,是份不折不扣的“苦差”。通常这差使都是由个监囘舍轮流承担的,这周恰好轮到了四二四监囘舍。
“黑子,小顺。你们两个去吧。”平哥努了努嘴说道,既然是“苦差”,当然得派出监囘舍中地位最低的两个人,这是监狱世界中通行不二的规则。
黑子以前可是四二四监囘舍的名义“小队长”,这回被指派去当搬运工,心理上一时有些承受不了:苦累倒还其次,关键是面子可要在整个监囘区里折光了。不过平哥发了话,他又不敢公然违背,只好皱起眉头找了个借口:“我昨天晚上睡觉落枕,肩背使不了力气呢。”说话间他还僵硬地梗了梗脖子,煞有介事似的。
小顺立刻鄙夷地揭囘穿黑子的把戏:“尽他囘妈装蒜,刚才在食堂闻到饭香,脖子抻得比乌龟还长!这会又落枕了?!”
平哥也是心知肚明,当下便黑了脸,正要说几句狠话压压黑子的心机时,却听杜明强主动凑过来说道:“得了,黑子去不了,那就让我去吧。”
平哥斜过眼睛,他并不愿意和杜明强顶针,不过自己说出的话如果轻易更改难免有损威信,便瓮声瓮气地反问道:“有你什么事啊?”
“我就是想出去透口气,整天呆在车间里。闷也闷死了!”杜明强笑嘻嘻地回答说。他讲的倒是实话,而且苦累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反倒可以趁机锻炼锻炼许久未曾舒展的筋骨。
平哥犹豫了片刻,忽然想到黑子和小顺素来不和,如果放他们两个结伴出去,搞不好又闹出什么乱子来。顾虑到这一层后,平哥便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点头道:“行吧,那就你和小顺去。”
没想到杭文治这时也跳了出来,主动请缨:“平哥,我也去吧,让小顺歇会。”
平哥这次想也不想地瞪起眼睛:“你添什么乱?你去搬东西了,监囘舍的生产任务谁来完成?”
杜明强知道杭文治的心情,对方是想方设法要和自己单独相处。于是他笑了笑,附和着平哥的话语:“你出去干什么?就你这小身囘子板,没等走到监囘区外就得废了!”
杜明强话里有话,别人感觉不出什么,杭文治却听得清楚。他知道对方仍然对自己提出的越狱想法无囘动囘于囘衷,失望之余,也只好悻悻地坐了回去。
小顺原指望杭文治能把自己也替下去的,不过一见形势不对,马上便甩开了冠囘冕囘堂囘皇的漂亮话:“治哥,这种粗活哪用得着你动手?让我和强哥去就行了,大家都不是怕吃苦的人,不做什么偷懒耍奸的脏事儿。”
小顺一边说,一边兴冲冲地站起身,顺带用眼角睥睨着黑子。他这番表演既拔高了自己的姿态,又不失时机地杵了黑子一个难堪。黑子心火燎烧,但自己理亏在先,只好暂且忍下这口气去。
平哥对这俩人看得清清楚楚,他不耐烦地“呸”了一声,骂道:“都他囘妈囘的别废话了,快去!”
小顺不敢再得瑟,乖乖地往库房方向走去。杜明强优哉游哉地跟在他身后,似乎所有的明暗纷争都和自己毫无关系。黑子用眼神勾愣着小顺的背影,心中暗想:不管怎样,老囘子还不是免去了这趟苦差?你小子也就占了点嘴上的便宜,等老囘子逮着机会了再慢慢地收拾你!
那边犯人班长“大馒头”已经把一辆运载货物用的手推铁板车挪到了车间门口。小顺和杜明强需要完成的第一步任务就是把一箱箱打包好的纸袋从车间紧里面的库房搬放到门口的铁板车上。那些纸袋装箱的时候都压得严严实实,每箱的重量足有好几十斤。俩人全靠徒手搬运,杜明强倒还不在话下,小顺可就有些吃力了。因为要在黑子面前来来往往的,小顺又不想丢囘了面子,只好咬牙紧绷着,当每把一箱纸袋搬上推车后,便龇牙咧嘴地在车间门外喘息一番,暗自咒骂叫苦。
终于把那铁板车装满,俩人接下来就要把这车货物运送到监狱中的办公区域了。杜明强主动往小车的推杆前一站,两手一张,一个人就把住了整个推车。小顺见对方这副架势,自己也乐得偷懒,只在旁边扶着车上的货物,有些出工不出力的意思。狱方这时也专门派来了一个年轻管囘教,一边给这二人引路,一边也起到管理监囘视的作用。于是一行三人连同那辆装满货物的推车便不紧不慢地离开了改造车间,向着监囘区之外的天地而去。
出了四监囘区之外是一片开阔的农场,不少其他监囘区的犯人正散步在农场中辛勤劳作。这里视野开阔,无遮无拦,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哨楼上的卫兵看得一清二楚。
事实上,市第一监狱从外往内可以分成三个区域。紧挨着监狱大门的是一片办公区,集中了监狱管理干囘部的办公室和一些后勤辅助机囘构。办公区往后就是关囘押犯人的监囘区了。不过这监囘区又分成两个部分。第一、二、三监囘区关囘押的都是十年以下的轻刑犯,这三个监囘区自成一块,是整个监狱中面积最大的部分。轻刑犯主要从事一些户外的劳作,现在杜明强等人正在穿行的就是这个区域。
第四监囘区因为关囘押的都是十年以上的重犯,所以被安排在了监狱的最深处。这个区域占地不大,但却是监狱中戒备最为严密的所在。监囘区犯人的劳囘动囘改囘造也必须在室内展开,以保证这些危险分囘子随时都处于摄像探头的监控之下。在他们外围的那片农场则可以被视为一个“缓冲区”,即使有重刑犯侥幸逃离了第四监囘区,他要想穿过这样一片广阔的农场时,也一定会被哨楼上的卫兵发现。
三人在田地间穿行。此刻正值暖春时分,微风徐过,带来一阵阵清新的田野芬芳。杜明强自入囘狱以来就很少离开那牢囘笼一般的四监囘区,现在有机会舒展一下囘身心,不免有些暗自陶醉。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着,耳畔似乎又响起了一连串美妙的乐曲声。
愉快的感觉总是短暂的。杜明强觉得自己还没走几步就已经穿过了整个农场,当威严的监狱办公楼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春风和音乐便双双消失无踪了。
确切的说,这应该是一个楼群,十几幢建筑鳞次栉比,隔断了监囘区和监狱大门之间的联络带。奇特的是,这些建筑的外观都不是普普通通的四方形,每一幢建筑的外沿都由很多斜边构成,有的是六边形,有的是八边形,有的或许更多。当这些建筑非常紧密地排列在一起时,建筑之间一条条狭窄的通道就组成了一片曲径弯绕的迷宫。据说这些通道的构设当初是经过高人指点,符合传说中八卦阵的原理。不熟悉其中奥妙的人进入楼群之后,走不了几步就会彻底失去方向感。你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每幢楼底部的入口到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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