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1)复更

作品:《我只害怕我爱你

那天以后,以沫便以学习忙,不能离校为借口拒见辜徐行。

那年高考,以沫发挥失误,不但没有考上梦寐以求的清华,甚至连一本线都没有过,最好的选择只剩下聿城财大。

高考放榜后,辜徐行代表辜振捷来了一次聿城,说给她联系了一所重点军事类院校,让她一起去北京。以沫拒绝了,她冷漠坚决地表示,她不想读什么重点大学,更加不想离开聿城,她只想陪在江宁身边,帮他洗衣做饭,照顾他的生活,尽好一个女朋友的本分。

辜徐行是在盛怒之下回的北京,大抵是被她气得冷心了,那以后他就再没找过她。

由于财大和聿城大学相隔甚近,江宁和以沫的交往越加频繁起来。慷慨大方的江宁经常以“社会实践”为由带以沫出去享受人生,以沫便给他洗衣服、洗臭袜子做回报。两人竟也相处得其乐融融。

以沫大一那年,江宁大学毕业。

毕业后,江宁决定放弃聿城的一切,去北京圆他的导演梦。

给他送行的聚会上,以沫调侃他:“没想到你对陶陶还挺长情的,这会儿又追去北京了。”

江宁沉默了好一会儿,很认真地说:“我已经放下她了。还记得那年我在水塔上跟你说的话吗?我是认真的。我等了你这么久,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了?”

彼此串了这么多年的戏,其实早已把对方当做自己生命里最特殊的那个人了,如今旧事再提,不过是为了给这段关系一个维持下去的正当理由。

以沫答应了。她没有问自己爱不爱他,也不计较江宁是不是爱她,他们各自的爱都已在最好的年华里燃烧殆尽,能给彼此的只有不离不弃、莫失莫忘的相伴。

成了正式男女朋友的他们,不咸不淡地维持着这段异地恋:十天半个月地打一次电话,偶尔见面相聚。

江宁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北漂的那几年,他格外努力地补习一个优秀导演该有的知识,他日夜混迹各大片场,从场记慢慢爬到副导演,再到导演。

因为外形俊美,他也演过几部商业片,渐渐在娱乐圈混出了点名。再往后,他开了一家文化公司,专攻影视相关产业。

几年忙下来,江宁陪以沫的时间加起来也没超过十天。

有时候,江宁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关系很奇怪,和谐却透着陌生疏离,与其说他们是情侣,不如说是结婚多年的夫妻。有一次,他在上海拍摄一部爱情片,坐在监视器后的他,看见恋爱中的女主角对男主角流露出一抹特别动人的深情微笑,身为导演的他忽然怔了一下——他似乎从没在以沫脸上见到过这种微笑,他也从未像男主角那样吻过她。

震撼之余,他专门挑了个下午赶回聿城,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带以沫去开了房。两人心照不宣地坐在沙发上找了很久状态,然后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接吻,吻得彼此都觉得尴尬。

江宁只好借坡下驴地装好男人,表示一切等到结婚之后再说。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一起用了顿晚餐,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事后,江宁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要说以沫不美吧,他混娱乐圈那么久,还真没见过几个女明星上妆前比以沫漂亮的。要说以沫没女人味吧,那也不客观。可是为什么一面对她,他那些风流倜傥、温柔多情就全跑去爪哇国了?

以沫却没有多心,依然安之若素地读书、生活,过着她的象牙塔生活。

至于辜徐行,他在大学毕业后就挣脱了徐曼的控制,去美国创业。

自此,以沫便和他烟水相隔,不复往来。以沫只偶尔从江宁口中听到一星半点他的消息:他在美国大获成功;应家族需要,他准备回国发展。

但是这些消息从未在她的心湖里引起过一丝半点涟漪,她已经切断了有关他的所有遐想,他留在她生命里的所有痕迹,就只剩下手机里那个永远不会亮起的名字。

四年了,如果不是管小潮那条短信,她真的会以为,他已经死在了她的记忆里。

*

6月,以沫从聿城财经大学正式毕业。

餐馆做砸了以后,以沫他们三个再也没了折腾的力气,只好和所有毕业生一样,老老实实地奔走在各种面试中。

聿城虽离北京很近,但是工作不好找不说,薪水还特低廉。管小潮是他们三个中最先去北京的,美莎则很快找到了一份船舶公司前台的工作,只有以沫还高不成低不就地在外面飘着。

干了两个月前台后,美莎便嫌没前途想辞职。她好几次邀以沫一起去北京找工作,以沫始终咬定青山不松口。

美莎气得指着她的脑门骂:“你有那样一个哥哥,只要你肯向他开口,别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捞个好工作还是不在话下的吧?退一步说,你有一个那么优秀的潜力股男朋友不去投奔,偏偏要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小公司受窝囊气,你脑抽了吧你!”

无论美莎怎么骂,以沫都是一副八风不动的平静样子。

美莎怄火得不行,拿桌子当她的脑门敲:“亲啊,你知道么,你是一能在死胡同里撞墙八百回的倔强生物……”

以沫则再一次向她展示自己唾面自干的超高情商。

*

因为缺乏工作经验,以沫最后进了一家小公司做会计,月薪两千,还不给上保险。

美莎冷眼旁观,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不过,最终没撑住的不是物美价廉的以沫,而是那家坑爹的小公司。

那家公司倒得不声不响,连带着还拖欠了以沫一个月的工资。

那个春节,以沫过得相当窘迫。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江宁终于在大年三十那天发了话,让她北上,去他的公司做会计。

正在包饺子的以沫顿了顿说:“我还是想自己努力,经营一份自己的事业吧。”

江宁也不跟她拧,轻轻握住她的手说:“什么你的我的?我的事业就是你的事业。你难道从没想过当我的贤内助吗?”

以沫语塞,迷迷瞪瞪地看着他真诚的脸。

江宁看着她的眼睛,心中动了一下,起身将她拉进怀里,试探性地吻了下去。

以沫下意识地想去推他,又像想起什么,推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的唇游去她耳边,有些动情地问:“以沫,我们是不是该结婚了?”

以沫的呼吸生生梗住:结婚?

她完全没有就此做好准备,也从没想过这件事会这么快降临在自己身上。

“你有没有想过,我已经二十七了,是时候该定下来了。”

以沫僵僵地扭头看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已经等了她这么久。她总以为自己还年轻,还经得起等待,却从未想过,自己蹉跎了别人的年华。

*

他们的婚期定在了“十一”,刚好可以赶上那年的结婚潮。

那年三月,以沫去了北京,同行的还有欢呼雀跃的美莎。

从西客站出来时,美莎站在人来人往的天桥上,激动得两眼放光,只差没跟凯撒似的说一句:“我来,我见,我征服!”

以沫虽然答应了江宁的求婚,但她还是坚持靠自己的能力适应北京。美莎一方面觉得她脑袋被驴踢了,一方面又很高兴有个人跟她合租,分担生活费。

俩人在赶集网上找了一天,都没找到性价比高的房子,最后只能在通州合租个二十多平米的一居室。就这么个一居室,还榨干了她们的全部积蓄。

搬进去的当晚,两人并排躺在大床上看天花板发呆,美莎歪着脑袋瞟以沫:“真奇怪呵,你放着男朋友的三居室不住,跑通州来跟我同床共枕,挤一个鸽子笼……咱俩到底谁的价值观出问题了?”

见以沫不答,美莎翻了个身,撑着下巴说:“以沫,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说吧。”

“我想去你男朋友的文化公司工作,你帮我跟他说说吧。”

“他的公司没你想得那么好。”

以沫就事论事地解释,江宁那个文化公司,听上去挺崇高,其实加起来不超过十个员工。他旗下签的艺人,都是不怎么入流的小歌手、小演员,公司员工的工作就是将这些艺人推向各种商演、饭局,为公司赚抽成。同时,他们还要负责向形形□的有钱人拉投资赞助。总之,这是个人前风光,人后受罪的工作。

美莎听完后,默了半晌,信誓旦旦地说:“苦点累点无所谓,我的特长是什么?就是认识有钱人啊。你男朋友需要人帮他钓凯子,我需要一个平台,合理地接近那些凯子,我和他这叫双赢合作,一举数得啊。”

“注意文明用语。”

美莎才不管什么文明不文明,抓起以沫的手机递到她面前:“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帮我说和说和!”

以沫无奈,只好拨通江宁的手机递给她:“你自己跟他说吧。”

美莎抓过电话,用那种甜得发腻的声音说:“喂,江宁哥哥,我是陈美莎啊,我有点儿事想找你聊聊。”

说着,她在以沫恶寒的目光里走去了阳台。

二十分钟后,她将手机丢回给以沫,朝她抛了个媚眼:“成了!”

*

以沫不得不承认美莎是个高情商的人才。

签约进了江宁的文化公司后,她很快就褪去了新人的青涩,在工作中崭露头角。因为外表美艳,会讨好投资人,不到三个月,她就帮江宁的公司拉来了几笔大投资。江宁心花怒放之下,不但给她升职加薪,还把新电影的女三号给了她。

从那以后,江宁每逢外出都会带着美莎,俨然将她当成了自己的第一心腹。美莎也不负他的厚望,该帮他挡酒就挡酒,该给活跃气氛就活跃气氛,恨不得为他肝脑涂地。

说来也怪,只要带上美莎,江宁要谈的事情都会顺风顺水,马到功成。所以,江宁除了拿她当下属那样器重,还拿她当朋友那样交心。

就这样,美莎开始无处不在地出现在以沫和江宁的约会里。

有时候江宁约以沫吃饭,但以沫等到最后,往往会等来两个人。起初江宁还会解释,他和美莎一起谈工作,谈过了饭点,所以顺道带她过来吃饭。慢慢的,他就不解释了,好像他带着美莎来约会是很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美莎本人某天没有出现,但是他和以沫的谈话主题还是离不开美莎。

以沫有些失落,相比美莎的能干,她显得太笨拙了,不但丝毫帮不上江宁,而且连自己的事业都经营不好。

她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求职,才在一家美资500强企业里找到一份行政助理的工作。

500强的名声固然好听,但是薪水低廉,加班不断。以沫慢慢的才意识到,越是出名的公司越会仗着自身的品牌优势,剥削求经验的新人。

三个月工作下来,以沫对付完房租和交通费,几乎穷到日日食粥的地步。

反观美莎,她不但月月有结余,衣橱里还多出了很多一二线的大牌。每天出入高档酒店应酬的她,被各种珍馐佳肴养得艳光逼人,衬得以沫无比清寡。有时候连以沫自己都不相信,那么光彩照人的美莎居然是和她同处一个屋檐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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