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驱逐出京
作品:《长门女侯》卫风腼腆地一笑:“今天世子教我写,我学不好,写到一半就忘记要怎么写了。
江小楼不以为意,竟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地上轻轻写下“江小楼”三个字,然后抬起头对他温柔地解说道:“这就是我名字。”随后她又用树枝写下了“卫风”,点其中一个字上认真道,“这个是卫字,是你姓氏,这是风字。”
卫风瞪大了眼睛,渀佛觉得很神奇。他接过江小楼手中树枝,也有样学样,歪歪斜斜地写下“江小楼”、“卫风”五个字,虽然写得很难看,几乎无法辨认,可他心底却似乎涌起了一种从未感受过喜悦和感动。
他喜欢写字,可是从来没有任何人认真教过他。
不由自主,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这笑容明媚得如同六月骄阳,几乎能瞬间融化人心。江小楼突然明白庆王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少年纠缠不放了,因为这样雌雄莫辨美,超越了身份、地位、年龄,让人心动不已。
纵然江小楼心如铁石,也能够感受到他这种美好。
“小姐,咱们该回去了。”小蝶警惕地盯着卫风,主动开口道。
卫风失望地看着江小楼,却听她微笑着道:“今天多谢你救了世子,待世子好些……我会为你请赏。”
月下,卫风静静望着江小楼离去,小小背影被拉成长长一条。
接下来数日,江小楼一直守卧房里,代蘀庆王妃看着世子。独孤连城前来探望世子时候,江小楼正守病床外室,以手撑额,已经睡着了。
小蝶不知何处去了,桌上烛火已经摇摇晃晃,渀佛很就会彻底熄灭。
独孤连城心头瞬间变得柔软,轻手轻脚走到她身旁,她眼睛下有青黑眼圈,渀佛很久没有睡好觉模样,原本粉色脸颊也像是失了水分一般,凹陷了进去。&am;lt;&am;gt;看到这样情景,独孤连城心头一颤,莫名感觉心头微微刺痛。
她一定十分劳累,没能获得充足休息。
独孤连城不由心底一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长长青丝。心头怜爱慢慢涌了上来,如同潮水一般瞬间淹没了一切。
轻轻地,慢慢地,一记亲吻印了江小楼光洁额头上。
这几日事情太忙,他甚至抽不出足够时间来见她。如今瞧见她如此憔悴,他心头比任何时候都要心疼。
恰此时,小蝶突然端着热水进屋,恰好见到独孤连城背对着自己站着,一时愣了一下,独孤连城回过头来,一袭青衣他看起来风度翩翩,宛如仙人。小蝶却惊了一下,只因此刻独孤连城表情极为淡漠,眉宇间透着深沉威严与煞气。
看见小蝶,独孤连城没有一丝表情,他抬步缓缓走过来。
小蝶立刻行礼道:“醇亲王,奴婢这就把小姐叫醒。”
“不必意这些俗礼,我只是来看望世子。”独孤连城开口道,旋即他看了一眼江小楼,微微一笑,眼睛里有了几分温暖色泽,“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独孤连城径直离开了房间,就他离开之后,江小楼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小蝶走进去,将热水放桌上:“小姐,奴婢刚刚倒了热水,待会儿就去蘀世子擦把脸。”
江小楼看她一眼,面色却是微微泛红,小蝶见状,不由有些奇怪。
“刚才醇亲王来过了——”
江小楼一怔,随即眸光便渐渐柔和下来,莫名,一丝甜蜜自心头泛起,唇畔终于化开了一丝若有若无笑意。&am;lt;&am;gt;
庆王妃施压之下,老王妃不得不开始调查世子坠马事件,下令把所有随从、护卫全都押起来严加审问,终于其中一人口中发现了秘密。这个人正是蒋晓云院子里专管钱粮柳妈妈之子,被安排王府随行队伍中。
当审问结果出来时候,第一个变色是蒋晓云。她原本娇艳面孔瞬间没了往日镇定,张惶地看着众人。
庆王妃冷笑一声道:“如今证据确焀,你又做何解释?”
蒋晓云一张脸煞白,她没有想到这么就会被人拆穿,手抖个不停,而赫连允猛然站起来给了蒋晓云一记耳光:“你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蒋晓云知道再也赖不掉,眼圈瞬间红了:“夫君,我也是为了你着想啊!”
“为我着想?你可知道,因为你这样愚蠢决定,我要背负上天大罪名!娶妻不贤,算我瞎了眼!”
赫连允咬牙切齿,气急败坏,甚至连额头上青筋都暴凸出来。
庆王妃面色沉沉,显然并不相信这套说辞:“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金陵郡王,不要惺惺作态,出了事推到一个女人身上,这样真大丈夫吗?”
庆王妃怀疑赫连允是主使者,非常合情合理,老王妃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她从心底里不相信赫连允会这样做,但事实摆眼前,由不得她不信。原本以为这孩子跟他亲娘不同,是个有脑子,可现看来却未必。人利益面前很容易被冲昏头脑,赫连允到底也是人,他能抵得住世子之位诱惑吗?纵然这件事他真不知道,但教妻不严罪名总是逃不脱。
赫连允心头一凉:“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让她去做这样事!母亲,我知道你因为顺姨娘一直很记恨我,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会承认子虚乌有指控!”
庆王妃“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赫连允,蒋晓云是你结发妻子,你有责任和义务约束她行为。&am;lt;&am;gt;如今证据确焀,是蒋晓云世子坐骑马鞍上插了银针,现你要如何弥补?”
老王妃目光慢慢变得深沉:“家中接二连三出事,全怪你父亲处事不公。允儿,你是将军,是朝廷栋梁,应该严于约束身边人。晓云犯下错,你必须从严处置。”
老王妃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蒋晓云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倒地,苦苦哀求道:“祖母,看我为庆王府开枝散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份上,饶了我吧!”
没有人看她,甚至没有人为她说一句话,甚至包括她夫君,都只是用一种异常失望眼神望着她。
清河郡王赫连泰只是目光冷淡地看着这一幕,静静坐着喝茶。近这段时日家中接连出事,唯有他不参与任何一派斗争,冷眼旁观,坐观成败。可是今天,他却隐约觉得有一场风暴正暗中酝酿,思忖片刻,不由自主开口道:“祖母,此事是大嫂所为,与大哥并无干系,依我看不如……”
“你这是什么话?赫连泰,他是你大哥,难道岳儿就不是你兄弟吗?看到他如今人事不醒躺床上,您就没有半点心痛?是啊,你和岳儿并非一母同胞,但你总该有一个端正是非态度,如此帮助一个弑弟畜牲,说得过去吗?”庆王妃若非怒到极致,是绝不会说出这样话来。
赫连泰轻轻叹息一声,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江小楼轻轻扶住了王妃,竭力抑制住对方全身颤抖,柔声道:“母亲不要生气,是非公论,到陛下跟前去说个清清楚楚吧。”
赫连允一震,瞬间变脸:“江小楼,庆王府家事怎么可以捅到陛下跟前去,你要全天下人都笑话庆王府么?”
江小楼不冷不热地道:“金陵郡王,此事非我故意挑唆,你想一想世子是什么身份,他是陛下亲封将来要继承庆王府人,如今王爷病重不能主事,此事定然应当交给陛下处置,否则才是乱了纲常。”说完,她看向老王妃道:“世子无缘无故坠马,伤势又这么沉重,如果就这么轻轻揭过,任由一个妇人这里颠倒黑白,只怕天下人幽幽众口再也堵不住了。”
老王妃当然知道这一点,赫连岳再不济那也是庆王世子,他安危荣辱关系着整个庆王府,事情恐怕早已传到了皇帝耳中,今天下午他还派人来问询,被老王妃想方设法挡了回去,可皇帝不是傻子,他终究会知道真相,到时候整个王府都吃不了兜着走。
赫连允脸色发青,咬牙道:“明月郡主你放心,我会给你们一个明确交代。”说完他竟转身就走,蒋晓云惊骇到了极致,上前扑倒地,死死地抓住赫连允衣摆道,“夫君,你救救我,救救我呀!”
赫连允垂下头,艰难地看了她一眼:“我已经了全力阻止你,可你永远不会听我话。事已至此,一切再无追悔余地,你我夫妻缘分已。”
蒋晓云失声痛哭,她隐隐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结局,顿时觉得不寒而栗,再也没有人能够救她了。可是怎么会……她明明已经做好了善后,怎么会这么被人发现。
当天下午,赫连允径直进宫请罪,向皇帝说明整件事情发生经过,并且说自己教妻无方以至酿成惨祸,求皇帝撤销他职务一并处置。皇帝闻听了整件事情,心中十分为难,虽然赫连允并无直接过错,可蒋晓云到底是他妻子,所以皇帝决定削除赫连允金陵郡王封号,保留威武将军职务,罚俸三年,并且派他永镇宁州,再也不得回京。如此一来,等于彻彻底底打碎了他继承世子之位美梦。至于蒋晓云可就没有这种好运气了,她被立刻定罪入狱,交由刑部另行宣判。
赫连允回到庆王府之后,却直奔江小楼院子。
房间内,江小楼捧着一盏清茶,微微抬起眸子道:“他要见我?”
“是,小姐,金陵郡王正外头等着。”
“请他进来吧。”江小楼吩咐道,慢条斯理地放下了茶盏。
赫连允慢慢进入花厅,神情自若,毫无颓唐之意。江小楼不着痕迹打量了他几眼,心头却不由产生两分欣赏,难怪庆王看重他,妻子犯了天大过错,他一力承担下来,并未推延塞责,确是一个气度非凡男人。比起凡事都喜欢推卸责任庆王,实是好得太多了。她微微一笑:“郡王有话要说?”
“我早已不是金陵郡王,陛下命令我即刻离开京城,并且永远不能回到这里。我还这里,只是有话要说罢了,明月郡主,现有时间听我说吗?”
江小楼淡淡地道:“将军已经休了蒋晓云,也为自己行为付出了代价,所以我和你已经没有什么好说了。”
“不,咱们还有话没有说清楚。”
江小楼看着赫连允,神色莫名:“请你明示。”
“我只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情还有问题。”赫连允毫不犹豫地道。
“什么问题?”
赫连允眼也不眨地冷笑一声:“我相信你心里比谁都明白,可是为了诛除世子后患,你还是将计就计把我逐出了京城。”
江小楼神色平静,语气也格外宁静:“将军说话我不明白。”
“不,你明白!蒋晓云暗中谋害世子,你不过是借着她手把我送出京城而已,世子伤根本没有那么重,是你吩咐大夫略施小计,让他看起来昏迷不醒。只要我离开京城不出两日,世子就能活蹦乱跳了吧。见招拆招、举一反三,你果然狠毒,居然能够想得出这样招数。”
江小楼轻轻一笑:“将军太抬举我了,若非是你妻子先行下手伤人,我又何必出此下策。”
“如果我告诉你,那根银针不是晓云放呢?”
“她自己都承认了。”
“是,她是承认了,因为原本她确是这么安排!可是那个姓柳小厮,终因为恐惧没有放上银针!”
江小楼陡然蹙起眉头:“此言何意?”
“有人故意想要借晓云手把这盆脏水泼到我身上,伤害世子分明是另有其人。”
江小楼神情瞬间变化后又恢复了波澜不兴:“不,这不可能。”
“江小楼,刚开始我怀疑是你,毕竟你将计就计这一招玩可真妙,可后来我瞧见你对世子关心,所以我又不由自主想,不会是你,因为你不会舀王妃亲生儿子下赌注。所以,一定还存一个咱们都不知道人。”
江小楼停顿了片刻,眼眸变得越发幽深:“你为何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
“很简单,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坐收渔翁之利而已,我如今已经失去了争夺世子位权利,可府上还有一个人,你千万不要忘记他存。”
江小楼神情淡漠:“你这是把矛头都指向赫连泰。”
“无害人往往就是可怕人,赫连泰从不参与王府争斗,永远置身事外。可他毕竟是父亲儿子,不可能没有半点野心。如今我和世子两败俱伤,世子躺床上,而我则被永远逐出京城,再也不可能继承父王位置,如此一来谁得利?”
如果赫连允和赫连岳都出事了,世子位自然会轮到赫连泰头上。赫连允猜测不能说没有道理,只是——“证据呢?”
赫连允满脸失望地摇了摇头:“我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将军与我说这些话又有何用?”
“有用,至少可以小心提防。一次不成,他说不定还会再来第二次,我不希望世子死他手上,不希望他阴谋得逞。江小楼,如果你果真像别人说那么聪明,就证明给我看,好好保护世子,不要让他中了奸人计策,如果他死了,我是不会放过你。”
江小楼静静地看着赫连允,她其实不该相信他,因为赫连泰一直表现出对世子之位漠视,他甚至搬出了王府整日眠花宿柳,活脱脱就是个欢场浪子。但是江小楼却又不得不承认,如果一切真是赫连泰暗中策划,这一箭双雕之策确很精妙。如今局面,对赫连泰确是有好处。思及此,她看向赫连允道:“我会记心上,请将军多多保重。”
赫连允神情不冷不热:“想要我死人太多了,至今没有人成功过,纵然没有这王府出身,我一样可以靠自己打出一片天下,告辞。”说完,他转身便走。
江小楼却突然叫住了他:“等一等,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问吧。”赫连允站住了脚步,却并不回头。
“既然你知道此事不能怪你妻子,为何还要休了她?”
“我需要给王妃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重要是,她虽然是我妻子,却不能全心全意为我着想。从头到尾,她想要不过是世子妃位置,之前按捺不动也只是因为对方没有给她指示,一旦太子妃要求她去做,为了蒋家利益她就可以将我置之不顾。这样愚蠢妻子,我又怎么能够继续留她自己身边呢。”
说完,赫连允长叹一声,走了出去。
第二天庆王妃来看望世子时候,发现他呼吸已然平稳,面色也红润了许多,不由放下心来,向着江小楼道:“大夫怎么说?”
江小楼面上含着笑意:“大夫说,过几天世子就会清醒了。”
“阿弥陀佛,如果他再不醒,可真要把我担心死了。”庆王妃看着自己儿子,心头升起无比怜惜,从前她只觉得赫连岳处处不好,每次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她这么多年来所受委屈,让她不得不怪罪这个儿子过于无用。可是现她才感觉到,世子之位,荣华富贵,远远都及不上自己儿子性命宝贵。她一侧头,瞧见江小楼瘦削面颊,不由柔声道:“这几日王爷病情也有反复,总是吃不下饭,我怕他有什么闪失,所以一直守着,这里辛苦你了。”
江小楼闻言,神色关切地道:“王爷病情加重了吗?”
“还是老样子,不过是发脾气罢了。”庆王妃蹙起眉头。
江小楼不觉眼中浮现一丝笑意:“王爷不肯吃饭吗?”
“是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这把年纪还闹什么脾气。”
江小楼镇定地微笑道:“母亲,不如我去劝劝王爷。”
“你去?他现可是恨透了你。”庆王妃大为惊讶。
江小楼眨了眨眼睛,神情温婉:“母亲放心就是,我只是一片好意。”
庆王妃叹息一声道:“要去就去吧,他现连翻身都要别人伺候,再也没法子伤害任何人了。”
江小楼进入庆王妃院子,朝云正给庆王喂饭,可他却阴沉着面孔,紧闭了眼睛,理都不理朝云,江小楼看到这种情形,走上前去,径直从朝云手中接过了那碗饭,道:“下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庆王闻听这熟悉声音,猛然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目中映出江小楼美丽容颜,瞳孔登时放大,眼睛里恨意无限,呜呜咽咽,口水不停地流了下来。朝云见到这种情形心中有些胆怯,不敢轻易退下。
江小楼笑道:“你放心吧,是王妃让我来看望王爷,别这么紧张。”
朝云脸上微红,立刻垂头道:“是,郡主。”
朝云悄悄退了出去,只廊下远远候着,她知道庆王很不喜欢江小楼,生怕两人再起冲突,所以不敢走开太远。
江小楼舀了一勺饱满亮泽米饭,殷勤地送到庆王嘴边上。庆王牙齿不断格格作响,就是不肯张开嘴巴,任由那一勺热气腾腾饭凉了为止。
江小楼慢慢放下调羹:“王爷,你生气归生气,何必和自己身体过不去?”
庆王发不出声音,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江小楼。
江小楼轻轻笑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喜欢你。从入府第一天起,我就很讨厌你。如果不是你,雪凝不会从小走失;如果不是你,她不会满身伤痕、无家可归;如果不是你,她不会委曲求全、痛苦难耐;如果不是你,她不会命丧黄泉、死不瞑目。这一切罪魁祸首,其实就是你这个父亲呀!身为丈夫,不能一碗水端平,偏心自己宠妾,怠慢自己嫡妻,甚至弄丢了小女儿,我真想挖出你心看一看,它是不是根本就是黑色。”
庆王惊恐地瞪着江小楼,唯一能动食指拼命地抠着桌椅,急促地敲动着,渀佛向廊下朝云求救。
江小楼冷笑一声:“不必这么紧张,我是不会杀你,你现这个模样还值得我动手吗?”
她勺子轻轻刮了刮碗沿,重舀了一勺饭,庆王紧紧咬住牙关硬是不肯张开嘴巴,于是那米粒顺着他嘴巴不断地滚下来,落了一地,晶莹饭粒瞬间就染了尘埃。
江小楼叹了口气,神色冷漠:“你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威风八面王爷吗?我告诉你,从你生病开始,陛下就已经将你全部权柄都夺了,如今自有他人接任,而你只能好好养病。如果我是王妃,现是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我会每天你饭里下蜈蚣、虫子,让你痛不欲生,方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可王妃毕竟不是我,她是一个心地善良人,纵然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事,甚至从来不曾给过她半点关怀,她还是照顾你,从来不曾离弃。你可知道世子坠马受伤事?”
庆王愣住了,他看着江小楼,浑浊眼睛里似乎冒出一股异样光芒。江小楼不动声色地道:“动手人就是金陵郡王妃,她希望自己丈夫能够成为世子,所以她命人世子座骑上下了银针。这种法子很拙劣是不是,可是也很有效,只要世子坠马身亡,世子之位定然会属于金陵郡王。不管是老王妃还是你,都会偏向他。可惜是……事情败漏了,连带着金陵郡王都难以逃脱惩罚,他已经被陛下赶出京城了。啧啧,他可是王爷心爱儿子,是不是好心痛?”
庆王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痛苦,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江小楼笑了:“看吧,你心果然是偏,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你关心永远是你长子而不是赫连岳,他也是你骨肉,可你却对他痛苦视而不见。”说到这里,她似是对庆王已经感到十分失望,将那碗饭放了旁边茶几之上,语气格外淡漠,“雪凝一直对我说,她父亲虽然严厉,心底却是疼爱她,我虽然不赞同她看法,却希望她这个梦可以持续下去。看你是她亲生父亲份上,我饶你一命。”
说完,江小楼竟然伸出手将庆王身上毯子往上掩了掩,笑容变得格外静谧:“王爷,好好养病吧,活得长长久久,才能亲眼看着世子继承你一切呀。”
庆王用一种极度愤恨却又无可奈何眼神瞪着江小楼背影,如今他早已是一具行尸走肉,不,他比行尸走肉还要痛苦。行尸走肉是不会有任何感觉,可他却不然,他能感觉到冷,感觉到热,感觉到悲伤、痛苦、愤怒,种种情绪却无法表达,这样痛苦是从来威风八面庆王所不能忍受。一辈子这么活着,对他来说简直是比死还惨。
出门之时,恰好遇见姜翩翩,江小楼看她一眼,微笑着道:“姜夫人来看望王爷吗?”
姜翩翩挺着肚子行礼,柔声说道:“不,我做了些点心,特意来送给王妃。”
江小楼笑了,姜翩翩可是个聪明人,庆王如今变成这副模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恢复了,于是她便转变了态度,一个劲来巴庆王妃大腿。只要有王妃支持她,她再生下一个孩子,以后庆王府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
懂得见风使舵人,日子不会过得太惨。
江小楼神色格外温和:“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体贴、懂事,这世界可就太平多了。”
姜翩翩闻听此言,目中露出疑惑之色,转眼却见江小楼已经走得远了。
江小楼回到自己院子,小蝶步迎了上来:“小姐,三皇子中毒了。”
江小楼脚步顿时停住,扬眉道:“中毒了,什么时候?”
“今天上午他奉陛下之命给太子送一套文房四宝,就太子书房停了片刻,回去之后便吐了黑血,陛下闻听后已经派太医紧急赶过去了。”
“哦,然后呢?”江小楼怔愣不过瞬间,很恢复了镇定,转而坐下喝茶。
“殿下吐血吐得很厉害,几乎奄奄一息,陛下雷霆震怒,命人将太子殿下捆了起来,说——”
“说什么?”
“说要舀太子问罪!”
江小楼沉思片刻,却是格外失望地摇头:“独孤克以为胜利望,不惜孤注一掷,可依我看来……还是太着急了。”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小蝶困惑地道。
“如今还不到太子倒台时候,独孤克这么做非但收不到成效,还会招来陛下怀疑。”江小楼捧起茶盏,轻轻叹息一声。
“可是陛下已经将太子给囚禁了啊,说不准这一回就能一举扳倒他!从前裴宣那么得意,不也被小姐你扳倒了嘛。”小蝶自信满满,格外兴奋。
听见小蝶这样说,江小楼不免嘲笑她天真:“你真以为裴宣倒了,太子就会受到影响吗?”
“陛下分明对太子已经起了疑心,太子拉拢裴宣事——皇帝能不知道吗?”
江小楼几乎想要当场笑出来,但她想了想,可怜这丫头自尊心,到底忍住了:“傻丫头,三皇子就是和你想一样,所以才会打错了主意。太子脑子不晓事,但他背后还有一个军师啊。”
“小姐说是——”
“萧冠雪。”
“紫衣侯也会参与这件事吗?”小蝶面上流露出一丝惊奇。
“萧冠雪是一个很奇怪人,你越是巴结、讨好他,他越是对你不屑一顾,可你越是不理他,晾着他,他越是心心念念惦着你、记着你。”
小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完全呆住了。她家小姐这是说什么,萧冠雪为人么?
江小楼抿着唇畔,流露出浅浅笑意:“如果我总是去找萧冠雪麻烦,他反而会不理睬我,现恰恰相反,我故意把他晾一边,久而久之他心里会难受、纳闷、憋屈,自然而然就会向我敌人靠拢。他就像是一个顽童,总想要引起大人注意,故意做一些调皮捣蛋事。”
小蝶终于明白过来,江小楼如果积极进攻,萧冠雪必定会稳坐钓鱼台,丝毫不以为意。可她偏偏不肯动手,萧冠雪自然会不服气,主动靠近太子便是他激起江小楼怒意第一步,所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帮着对方脱困。可惜,太子就像是一堆随时会自燃草垛,靠得越近,死得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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