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溪对李翰的道歉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说：“我很累，我想要休息，你能不能离开这里。”

李翰愣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想要去握她的手僵在了原处。

那一刻，脑子里一片空白，随即一个声音在脑中叫嚣：“她不会原谅你了，她已经对你绝望了！”

不，不可以，他不要这样。

可是，看着丁文溪隐忍的面容，他又不忍心继续让她承受自己带给她的痛苦。

如果，他暂时离开她眼前，能换来她片刻的放松和平静，他是愿意这样去做的，哪怕他心里非常不舍。

李翰抹了抹脸上的泪，咧嘴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说：“好，我到外面去，你好好休息，等一会再进来看你。”

“不用了，你回去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晴天霹雳一般，李翰的脸色瞬间一片煞白。

她真的绝望了，在他毁去那张照片，以及失去他们的孩子之后，她终于是对他绝望了。

“不！”他控制不住自己，猛然大喊了一声，本已经缩回去的手立刻死死抓住了丁文溪的手臂。“不可能，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不会！”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凄厉，将守在门外的宋毅吸引进来。

他见丁文溪醒来，也不管李翰，快步走到了她身旁。

“文溪，你觉得怎么样？难受吗？要不要叫医生？”

丁文溪还怔忡于李翰那声呐喊中，猛一听见他的话，强忍的悲痛突然决堤而出，也顾不上腹部的疼痛了，将被子蒙上自己的脸，痛哭起来。

她的孩子，她还没来得及感受到这个小生命，就永远地失去了。

李翰和宋毅都被她吓了一跳，一同愣在原地，不敢惊扰了丁文溪的发泄。

这样的痛不是他们能够理解的，唯有靠她自己。

但她才刚清醒过来，人还非常虚弱，根本支撑不住她这样激动的情绪，没一会就昏迷过去，连带着，腹部的伤口撕裂开来，让医生护士忙乱了好一会。

重新包扎后，医生严肃地警告两人不要再刺激丁文溪了，否则伤势会进一步加重。

为保万无一失，值班的护士将两人赶到病房外面，情愿自己是不是来观察一下，也不要让这两个男人再次让病人情绪激动起来。

李翰和宋毅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在轮椅上，都挤在病房门口不肯退步。

宋毅可以通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户看到病房内的一切，而李翰却只能面对洁白的门板，不禁心生懊恼。

他不想理会护士的安排，伸手去拧病房的门把手，却被宋毅一把抓住了。

宋毅脸色很不好，看向他的眼神甚至有些凶狠。

“这下你是不是满意了？你把她弄着这个样子，你是不是满意了？”

他死死捏着李翰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李翰的脸疼得有些扭曲，但他并没有吭声，就这么硬生生地承受着宋毅的怒气。

这比起丁文溪所受的痛苦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他甚至希望能够更痛一点，这才能弥补心中的愧疚。

“对不起。”他除了说这三个字，再无其他可言。

宋毅狠狠将他的手甩开，眼睛再次投向病房内安静昏睡的丁文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事到如今，道歉还有什么用？你的一句对不起能够让文溪受到的伤害都消失吗？你的对不起能让那个孩子重新复活吗？如果不能，那这句对不起有何意义？”

有些事可以挽回，但有些事却不能。这一次，李翰是真的伤到丁文溪了。

李翰听完，想继续去开门的手顿住，缓缓落了下来。

宋毅说的没错，他的道歉一点意义都没有，即便是说上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能改什么。但是，他不能放弃丁文溪，她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果失去，只怕他也要崩溃了。

这几天，他寸步不离地陪着丁文溪，心里翻江倒海的都是他所不熟悉的情绪。他随着这些情绪悲伤痛苦，对丁文溪的感觉更是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情绪，就是爱到痴狂的表现，恨不得自己能够代替丁文溪承受所有的痛楚。

他一直很排斥过去的自己，总喜欢跟过去的自己较劲，甚至产生过很强的妒意。他不想大家都怀念他的过去，只想让所有人接受现在的自己，所以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他错了，的确错得离谱。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和他这个人是密不可分的，都是他无法舍弃的部分。他为什么要纠结那么无聊的事情？如果没有这样的话，他相信会有更多人愿意帮助他，丁文溪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最后彻底绝望。

李翰一想到这一点，就痛苦万分，扶着门框，将头向墙壁“咚咚咚”地撞去。

宋毅眼疾手快，立刻制止了他的自残行为，不由有些心软。

他拉着李翰的轮椅往后拖了几步，自己也坐到了病房边上的座椅上。

“你相信我吗？”他忽然这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引来李翰诧异的目光。

“我喜欢文溪，想必你也能看出来。本来我打算离职，带文溪离开这里，就算她不肯接受我，我也愿意在一旁保护她一辈子。可是，这不过是我异想天开罢了。文溪爱你超越了一切，就算对你绝望，大概也会孤独一生，绝不将就。我听先生说，你曾经帮助过文溪，将她从火坑里救了出来。也正因为如此，就算她 于你，怀上了你的孩子，也不顾一切地将孩子生下来，独自抚养。”

原本还很颓废的李翰忽然激动起来，“你说什么？生下我的孩子？”

宋毅点了点头，“先生已经派人去查了，但我们都觉得文溪的儿子小煜，就是你的孩子。她从来没想过用这个孩子来获取名利地位，她甚至到这一刻都不愿将真相说出来。因为对于她来说，能留在你身边就像一场梦一样，随时都会清醒。文溪出事那天，先生挽留我，希望我能够保护你们，不再受到那些人的迫害。李少，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连带着文溪也很危险，更何况她的儿子还是你们李家的继承人之一。就算她离开你回到上海，只怕也不得安宁。所以，留她在身边才是最聪明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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