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是你的家，他被沧澜灭了……他……”檀殊压抑着自己，生怕自己冲口而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阳云淡风轻的笑了：“好，就算是它是我的母。就算我能扛起挞域的重担，可是又能怎样？如今沧澜，北泠，邺丘，呈三足鼎立之势，繁茶昌盛，力也强大。而挞域，从前便是小，但从朝堂到平民醉心炼药，醉心制毒，才一步一步的将自己的领土断送在自己的手里。就算你能召集那些活着的挞域人，就算他们此刻全都聚在这里，你说，他们能有多少人？我们又有几分希望复？就算有希望，请问，要等多少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你能做到吗？”

“即使复了，挞域的位置那样尴尬的在这三个家的中间，一旦我们打着复的旗号，将这片土地从沧澜划分出去，你猜猜，是北泠会先动手，还是邺丘会先动手，还是沧澜会在所有人未动手之前，先灭了我们？”

阳的这番话说完，檀殊忽然沉默了下来。是啊，挞域本就小，人少，即使她们有能力召集旧人，起兵复，可之后呢？如今三鼎力，且都力强大，甚至连最弱的邺丘，想要征服如今的挞域，也不是什么难事。即使如今她身边全是忠勇之士，可又能怎么样？

她的提议，连叶红衣都屡次否决，到了公主这里，更是直截了当，连丝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

“放弃吧，檀殊。至少，眼下看来，复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只会徒增杀戮，使我残余挞域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我们只会不停的重蹈从前的覆辙。”阳说着，唤外面的马车快点停下来。

马车果然停了下来。阳想着，果然公主的身份还是蛮有用的，至少她说的这些话，檀殊都听进去了。

“可是，微臣不甘心，大长老也不甘心，挞域如今披着奴隶罪民身份至今活在挞域焦土之上，如在地狱里的十万子民，亦不甘心啊，公主殿下。”檀殊痛苦的道。

她不是受不得苦，她只是不想看着自己的同胞兄弟妹，日日受那所谓奴籍的践踏，活得没有尊严。

阳闻她此言，长久的沉默了一阵，想了又想，方才道：“我会帮助这些平民脱离奴隶贱籍。但是，你得把解药给我。”她说得郑重其事。

“那，大长老，还有你的子民，你，你真的不打算见一见了吗？”檀殊不肯死心。

“见了又怎样？不见又怎样？我仍旧是我，也不会承担复的大任，何必要给了他们希望，又让他们陷入绝望呢？”阳笑着说道，“虽然不用见他们，但是，我既答应了檀堂主，为挞域的百姓谋取福利，那么我便一定会做到。”

檀殊沉默半晌。

阳这会儿心神安定，倒也不着急。因为她知道，檀殊那样聪明，自然懂得凭借一腔热血便去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我放你走。”久，檀殊终于抬起头。她的红衣红唇格外耀眼，这忽然一笑，反倒有种一笑倾城的感觉，和往日的美无双，完全不同的风。

阳回到太子府已是里。

萧珩之清醒过来之后，得知她失踪了，立时派人四去寻找，担心她许是对太子府的不大悉，便警跸整条太子府外的长街，灯火灼灼，希望她能平安回来。

阳走到长街上，瞧见这一灯火辉煌，两列士兵分列两侧，瞧见她的身影，纷纷俯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

阳叹气，一边笑着，一边示意他们不用行礼。

走到太子府门外，便瞧见面发白的萧珩之就搬了条椅子，满脸愁容的坐在大门口，看模样，差不多也快要坐成望妻石了……

瞧见阳回来，他眼睛一亮，想要起身却差点摔倒，还好温远亭及时扶了他一把。

“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萧珩之有些急切的拉过阳的手，觉得她的手太凉了，想必是在外面这么久，给冷的。

阳笑了笑，安w他道：“去见你父皇，碰了一鼻子灰，想着檀殊兴许有办法，毕竟上次的解药也是她给的，所以……我就去找她了，才回来的晚些。”

“有些好事要告诉你。”萧珩之笑的道。

“是吗？我也有事要告诉你。”阳俏皮的一笑。

“行。饿了吧，有什么话咱们吃完饭再说，走走走。”萧珩之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摆明了是想让她扶着。阳也不在意，一个眼神示意温远亭，温远亭便浅笑着下去了。

“今天我命府上的厨子给你做了皮蛋粥，如意干，黄焖豆腐，红烧茄子，还有很多很多的好吃的。不过可惜，梦先生说你和谢兄这段时间都必须得吃稍微素些的，所以，那些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你们可能有段时间都吃不到了。不过这个厨子的手艺不错，即使全是素的，吃起来味道却是极好。你可以尝尝看，若是不喜欢，明天再让他换个花样。”萧珩之絮絮叨叨的说道。

“吃什么都好。”阳笑了笑，如今这上只剩他二人，听着他在耳边絮絮叨叨，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在凤亭山的日子。他也是这样，总是许多话，笑眯眯的同他说着，那张脸，眉飞舞，却仍旧掩不过的风华绝代。

她问道：“有什么好事，一定要等我回来？”

萧珩之原本想卖个关子，可是转念又一想觉得这姑未必就肯卖他个面子，于是只得说道：“我的毒发作过去之后，父皇有来看过来。他言谈之间，似乎有意要退位的样子。还命令我病好之后，开始正式参与理事。”

“他放心你吗？你那么吊儿啷当的。”阳反问他。

萧珩之翻了个白眼：“虽然我未必就能比父皇在位时做的好，但我会努力做个好皇帝，让百姓们都吃饱饭啊喂！”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没办法，本太子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萧珩之得意着，转念又问道阳：“你呢？你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阳道：“你知道檀殊是挞域人吗？”

“知道。”

“挞域的百姓如今都是奴隶籍，日子过得十分之苦。”

“所以呢？”

“所以檀殊希望我将溯鸢之毒的解药献给你。”

“再所以呢？”

“你父皇这里，想要让挞域子民摆脱贱籍，摆脱贫苦的生活，恐怕有些艰难。但我想，等你上位了，兴许就可以。家之间的征z，从来苦的都是最底层的贫苦百姓。仗打胜了，他们被盘算剥削，打败了，他们便一律成为无主的贱民。虽说这样做可以防止他们短时间有能力反扑，但这么多年的仗打下来，贱民那么多，若不好好安抚，教以诗书礼义，迟早有一天会成为祸患。”

“哦，所以呢？”

阳叹了口气：“所以，我们来签个契约吧。凡在沧澜生活的挞域百姓，一律脱去奴籍，此后也不得罚做奴隶，将挞域更名为达州，由沧澜派遣官员及驻兵协助挞域人自治封地，岁末纳贡。檀殊愿意奉以溯鸢之毒的解药，以示诚意。”

“你说完了？”

“你有认真听吗？”

“我觉得应该再加一条！”萧珩之摇头晃脑的道。

“什么？”阳问她。

“仅用两颗解药就想换取挞域人的自由未免太简单，我想了想，你得先答应做我的太子妃，我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萧珩之言之凿凿的道。

阳本想冲他翻白眼说他异想天开，但反应过来之时，忽然怔怔的道：“你，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萧珩之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本王不知道的事。就算有不知道的，想办法知道就好了。”

“我以为你会心存芥蒂。”阳叹气。

萧珩之笑道：“怎么会。我心里无比清楚，你是谢家的人，你也一直这么认同自己。挞域的公主算什么？比起谢家，这个身份，真的轻如鸿毛。”

“你说的没错。”阳笑了。两个人走到偏厅里，宫人已经布好了菜，正等着他们。

“唉呀我饿了。”阳兴冲冲的打算跑过去吃饭，却被萧珩之一把拉了回来。

“你还没答应我的要求呢！契约还要不要了？”萧珩之愤愤的道。

“当然要，可我不打算那么快嫁给你。”阳故意踩他的脚，萧珩之一痛，手便松开了，阳欢快的跑过去，看着满桌的饭菜，忽然有种此生足矣的感觉。

萧珩之看着她焕发生机的脸，不由轻轻笑了。他屏退了宫人，走到她身边，笑着道：“现在不打算嫁给我也没什么，反正做太子妃也不怎么好玩儿。不如，你就先在我这太子府上做着管家，等将来，我登上皇位，直接娶你做皇后，也成。反正，本王已打定主意，与你共享此后百年盛世，除了你，我的身边，不会有其他人。”

萧珩之这样说着，笑容越发浓重。

“是吗？”阳眼含笑意，温柔的看着他。

窗外是无边，而他们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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