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了。”我忙拒绝道。

他一怔，“我明天给你送吃的过来。”在我拒绝之前又道：“我明天不进来，就放门口，你还有什么要的，一并告诉我，我给你带过来。”

言罢系上蓑衣，带上斗笠走出了门，地上只留下一滩斑驳的水迹，泥泞不堪，像是谁的心。

这一无比漫长，我在半梦半醒间，仿佛回到了契丹，和潘惟吉在一起的那些天，他总是逗我笑，用草给我编花环，非要学着契丹人给我编辫子，我用不惯子切肉，他都会帮我切成薄片。还不知道从哪里骗了几样珍贵的糖饼，在我吃完药后给我甜口。我总以为他是为了演给韩德让看，一直未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却叫我心惊。我记得他将我护在身下时形，那时他中了箭，却咬着牙不吭声，许是因为怕我知道挣扎后受伤吧？他拿了他的命救我，而我却以为他只是因为要回大宋，意外受了伤罢了。忽然又想起了那颗明珠，越发觉得不合适。

等到天大明后，我乔装改扮，走到屋外。这里是一个二层小楼，楼房在一间小院里，十分僻静，院子里种了些花木，正值花开时节，花红柳绿开得热闹。穿过几道月洞门，来到外面我不觉吃了一惊，外面是更大的一个院子，里面有数栋朱红的楼房，皆是雕栏画栋的房屋，与普通人家的楼房不同的是，雨檐下挂着许多红灯笼。

院子里花木更多，开得娇，香气扑鼻却遮盖不住房子里散发出的浓浓脂粉味和酒味。正是天明时刻，房子却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动静。我心里甚是纳闷，不知这是什么所在，只沿着院子里的，穿过数个院子，里面的房子都是这样静悄悄地，叫人心里起疑。

我走到大门附近，却见两个男人各自守在门边打瞌睡，穿着打扮和家丁大不相同，油头粉面，一身半旧的锦袍，我往外走，被其中的一人拦住了：“站住，你到哪里去？”

我忙低头道：“奴家有事，去去就回。”

“你是哪个房里的？吃疯药了吗？还去去就回？”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过来摘我头上的遮脸的面巾。

我心知不妙，往回跑，只刚跑了几步就被两人钳住了，其中一人扬手打了我一耳光，面巾被打落了下来，他愣了：“你是谁？”

话音未落，他的身子飞了起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重重撞到石墩子上。

另外一名抓住我的男人正要开骂，看清来人后瞬间堆起了谄媚的笑容，“潘公子，你这么早？”

潘惟吉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似千年寒冰一般：“放手！”

男子一愣，立即松开了手，摔倒在地的男子疼得哇哇直叫，抬头看见潘惟吉瞬间，立即闭上了嘴。

“公子，小的们实在不知道，请公子见谅。”两人频频向潘惟吉作揖道。

“滚。”潘惟吉的话音不重，却极有气势，两名男子瞬间消失了身影。

潘惟吉看着我的脸，上前一步，脚抬了起来又收了回去，和我保持着一尺的距离，问道：“疼吗？”

我摸了摸脸颊，摇了摇头。

他松了口气，又用极淡地口吻问道：“谁让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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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地方？他们是什么人？”我满腹狐疑，“他们问我是哪房的姑娘是什么意？”

潘惟吉干咳了一声，对我笑了笑道：“回去吧，别出来。”

我看着他的神，心里涌出一个念头：“这里不会是……栏吧？”

潘惟吉的神更加尴尬，又催我回去，“外面危险，赶紧回去，不要再出来了。”

我倒抽一口气，“这里真的是栏？”

潘惟吉嬉皮笑脸道：“这里女人多，没人会注意一个女人，更何况谁也想不到你会藏在这里。”

我无言以对，他说得的确有理，只是总觉得太奇怪，我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进到栏里。记得从前刘美带着我挑着担子卖货时，最喜欢去栏，“栏的女子爱漂亮，也肯花银子。”

那时候我也曾好奇地打量过她们，一个个涂着厚厚的脂粉，打扮得分外妖娆。那时刘美对我道，“这些栏女子个个都是妖，能掏空男人的荷b，也能掉男人的命。”

我见过女人站在栏门外指着栏破口大骂，也见过男人衣衫褴褛在栏门口被叱骂。

“怎么了？”潘惟吉道，“你住的地方是最僻静的，平时外面什么动静里面都听不到，不会有人打搅你的，绝不会让你听到不该听的。”

我有几分好笑，“什么是不该听的？”

潘惟吉讪讪一笑，又道：“你怎么会突然出来跑出来了？”

我没有回答，我不想告诉他，我想去拿回明珠。

潘惟吉道：“今天我父亲回雁门关，我和韩王都要去送行，估计都不能来了，你一个人小心些，千万不要再出来了，万一再被宫里的人抓住，就麻烦了。”

我心头一凛，皇帝果然还是没有放过我。

潘惟吉将一个篮子放在地上，篮子上面搭着一块蓝布，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他退后一步对我道：“篮子里面是吃的和用的，我明天再来，千万记着不准再出来。”

我拎起篮子往回走，走到后院门时回头一望，他还站在原地看着我。

篮子里面的东西不少，份量很沉，里面除了我最爱的吃食外，还有几身衣衫，几本书，另外有九连环等几样打发时间的小玩意。

我拿着这些东西，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刚刚刻意与我保持距离，和平时的不拘一格的模样大相径庭，大约是因为我昨天不让他来了的缘故。想到这里，心头滋味杂陈。

我拿着书看了一天，只看了草草两页，实在看不进去，就站在窗边发呆。今天天气并不好，乌云密布，不是个出门的好天气。我闭目幻想着代公潘美带军出发时的形，在城门外，皇帝率领诸位皇子和百官为他践行，兴许他最爱的小女儿也会同去吧。我可以想象出她的模样，穿着韩王妃的孔雀翟服，扮作新的模样，意气风发地伴随在韩王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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