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惟吉很兴奋，他带着我一往草丛深追过去，草渐渐越来越茂盛，地上有许多水泡子，深浅不一，马蹄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其中，我们走得越发小心。

渐渐草地上出现了许多帐篷，这些帐篷里面不是普通的牧民，而是众多的守卫卫兵。潘惟吉悄声告诉我，这是“翰鲁朵”。所谓“翰鲁朵”是契丹语帐篷的意，据说是由契丹人耶律阿保机称帝那日起创而来，这些翰鲁朵里住的是契丹最骁勇善z的士兵，他们平时就围绕在“捺钵”附近，是辽皇帝最亲近的力量。这些士兵们平时放牧养活自己，z时拿拼杀，是皇帝最忠心的保卫者。

潘惟吉伏在草地旁，对我道：“看来捺钵就在这附近。”

我悄声问道：“我们要不要回去报信？”

潘惟吉看着前方，点头称是：“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你先回去报信，我留下来跟踪他们。”

我一愣：“你留下来？”

潘惟吉道：“万一他们拔营了，我还能跟上。这里来回雁门关并不远，你速速回去找到杨业将军，来此平他们。”

我看了看帐篷犹豫道：“他们人这么多，杨家军没有这么多人，又没有天险可依，只怕很难取胜。”

潘惟吉却不舍得这次机会：“这么难得才找到他们的捺钵。”他沉了片刻后，对我道：“你先回去，待我进去瞧瞧。”

我一听急忙拉住他道：“不行，万一你被抓住了怎么办？”

潘惟吉大喇喇一笑：“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可怕的。”

我坚决地摇头道：“绝对不行，我们昨已经露了面，只要见到我们，他们肯定知道你是故意跟着的，到时候你都没法子脱身。”

潘惟吉笑道：“大丈夫为何患生死？”

我见他去意已决，便道：“那我引开他们，你再进去。”

“不行！”潘惟吉断然拒绝，说着将我扔到旁边的马上，拍了一下马身，马立即向来奔去。

他没入深深地草丛，自往辽的捺钵潜伏进去。

我伏在马背上，手忙脚乱地抓着马背，学着潘惟吉喝停马，马飞奔了好一截，颠得十分厉害，我好不容易才勒停马身，催着马往辽捺钵奔去。

马奔得飞快，眼见着快要冲向“翰鲁朵”，我咬紧牙关，松开马身，拼尽全力从马背上往地上一滚，马冲进了“翰鲁朵”的刹那，我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和马的悲鸣声。

我躺在草丛深，顾不得身体疼，伏在暗观瞧，“翰鲁朵”被惊动了，无数人围着那匹马观瞧，翰鲁朵里的士兵调集出来，向周围搜寻。

我瞧见了潘惟吉，他似乎被吓了一跳，趁着士兵出来的空隙，潜入了翰鲁朵里。

我知道此刻我不能留下，如果我被抓住，潘惟吉就会功亏一篑，我咬紧牙关，拖着疼痛的身体往草丛深爬去。草地看似柔软，磨在身上亦留下一道道的印痕，还有沙石泥土硌着手心，不知名的肥大的虫子在身上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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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爬了多久，我实在没了力气，索躺在草丛里望着天空，耳畔有许多苍蝇在飞，这些不是普通的苍蝇，是喜欢血的大马蝇

，它们被我的伤口吸引而来。

太阳渐渐偏西，草原的开始变冷，风刮起来，草丛如同绿的b浪，起伏不定。我盼望着天赶紧黑，这样契丹人就很难找到我。也不知潘惟吉此时怎么样，应该是没有得手，否则翰鲁朵们早就炸了窝。

我有些后悔帮他潜进去，万一他要有个什么事，代公潘美肯定要不惜代价为他复仇。可是他若是贸然一人进去，以翰鲁朵的人数而言，只怕没到捺钵边就被人抓住了。

我爬了起来，远远地望着那片草地，什么都看不出来。四周很安静，我可以听见我自己的心跳声，跳得急切。遥遥听见了号角声，许多士兵往帐篷走去，像是有皇帝的命令一般。我心里一沉，只怕此事不好，想来想去，站了起来往翰鲁朵走去。

契丹士兵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我，将我架起来送到皇帝的捺钵所在。皇帝的捺钵比起翰鲁朵要大数倍，雪白的帐篷外绣着金的花纹，像开在草原上的巨大花朵。

我被扔进了帐篷里，帐篷里站着许多契丹人，当中有一个半旧的龙椅，上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弱冠少年，另外一个就是萧绰。在龙椅面前有个被绳子绑缚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潘惟吉。

潘惟吉见我被绑进来，吃了一惊，“你怎么被抓了？”

我勉强一笑：“来陪你了。”

萧绰见到我亦皱起眉头，对站在下面的韩德让说了几句契丹语。韩德让对我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笑了笑道：“我们是草原上的人。”

“撒谎，你们不是要去西京吗？为何会跟在我们后面？”韩德让问道。

“你们不是说要去西京吗？你们不也是在这里吗？”我抬眼笑道：“草原太大，我们本是同人，走到一起是很自然的事。”

韩德让冷冷看着我，“你们不是提前走了吗？”

“我们走错了，返程时误入这里。”我眨了眨眼答道。

韩德让似乎并不相信我这番似是而非的辩解，对萧绰说了几句契丹话，萧绰皱起眉头，挥了挥手说了一句话。几名契丹士兵走过来，押着我们往外走。

潘惟吉对韩德让吼道：“你要杀就杀我一个，杀女人算什么！”

韩德让冷冷道：“细作不分男女，一个不留。”

正当此时，帐篷的帘子被掀起，一个人跟着几名契丹士兵走了进来，我一看心里顿时一沉，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负伤潜逃的李继迁！

李继迁看见我们在此，也吃了一惊，旋即笑了起来，“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得来全不费工夫。别来无恙啊，二位。”

韩德让喊住了押解我们的士兵，问李继迁：“你认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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