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于陈璇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极为难熬。几乎每天，她都会到我的办公室里，找我说话。其实什么都没说，有时候，只是坐在沙发上发呆。我知道，陈璇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静。她只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孩，能够成为集团总裁，或许值得庆幸，甚至骄傲。

每个人看别人的角度都不一样，我曾经体会过这样的感觉。陈璇应该明白，从我说出提名她成为集团总裁的那一秒，她身上的担子就要比曾经重很多，扑面而来的压力不可避免。

我反思过，这样的决定是不是显得太过鲁莽。我之所以卸下总裁的职务，很大意义上，不仅仅是因为我的能力跟不上集团发展的脚步，还有我的承压快要濒临极限。

每一次做重大决定的时候，我都睡不好觉。那种无形的压力，让人真的很难受，还有恐慌。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已经不再会更改。

“老大，我想跟你说件事。”

忍了好几天，其实很不容易。我知道陈璇想说什么，在这之前，丫头已经和我谈论过。她想收购荷兰的一家新能源公司，这件事我一直都没有提到会议的日程上。说句实话，我很早就知道她和丫头两个人跑了好几次欧洲，目标就是收购那家新能源公司，算是卫士集团曲线打开欧洲的市场。

以卫士集团的名义进入欧洲，有很多麻烦。我们这几个月的忙碌，就是想尽一切办法熟悉国际规则，同时将资本注入欧洲的市场。我很认同这样的方式，因为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继续拖下去。

这些日子，每一个高管过得都不舒服。我知道，她们比我更加的心急。每天都需要大量的资金维护新能源这个业务的运营，国内的市场找不到头绪，可是员工和生产设备以及研发中心的资金从未中断过一秒的时间。我们不能继续这样等下去，否则会将自己拖进泥潭里，想出来都没有机会。

“说吧。”

虽然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可我不能直接说透。这件事需要陈璇提出来，并且主导整个案例的进行。因为她马上成为卫士集团的总裁，她需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告诉集团的每一个员工，陈璇是一个合格的总裁。

说白了，如果这件事由我主导，最终的成果会落到我的头上。其实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我需要让集团里的总裁提升自己的威信。以后，才能够在丫头，刘雯，迟秋这些人的面前有更多的资本去贯彻自己的想法。

她还是有些犹豫，我都快急死了。为了让她说出这件事，等了好几天。我一直认为陈璇是个很有魄力的女孩，至少她认定的东西，都会毫不犹豫的说出来。可是现在，似乎并没有达到我原来的预期。

不怪她，当初，她只是集团的副总裁，虽然只和总裁相差一个字，却有着很大的不同。如果这次的收购案，没有处理好，在集团里的威信会瞬间滑落，甚至会有人让迟秋去取代她。

“我想成立国际事业部。”

“好事啊！”

或许我有些操之过急，陈璇刚说出口，我就很快的接了上去，还是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很多事情都很奇怪，我明明了解整个事情的经过，却需要在陈璇面前装着不知道。因为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若是她知道我了解所有的事情，她会认为这次的收购案是我故意帮她创造业绩的手段。

做人，真的很难。我没办法说，在我的心里，没有一点想去帮助陈璇维护集团威信的想法。说实话，我真的盼望陈璇能够做出一个亮眼的成绩，无论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我。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做出这样重大的抉择，于公于私，都不想在后面的日子里，被人说我任人唯亲，说我根本就不懂得用人。

“老大，你知道了？”

陈璇的样子，很好笑。她有些疑惑，又不太确定，懵懵懂懂的看着我。

“知道什么啊？快点说。”

或许我该去做一个演员，刚才表现的很好，从陈璇的眼神中能够看出来，她心里都疑惑慢慢被打消。

“我想让迈克担任国际事业部的总裁。”

听到这句话，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迈克是荷兰那家公司的创始人，丫头给我看过资料，是个很有野心的商人，而且熟知欧洲的新能源市场。成立国际事业部，是我给陈璇提的意见。我知道陈璇和丫头的打算，是让他担任卫士集团的副总裁，说实话，我并不太想让他这么快就走上集团的重要岗位。相比于新成立的事业部，并没有太多的实权。

即使陈璇成为总裁之后，开始下放权力给迈克，也只是在我们拓展的新能源业务上。大数据和系统整合这两个业务，暂时我并不愿意分享给一个外国人。说我的目光短浅也好，心胸狭隘也罢，都没有关系。

大数据实在是太重要了，在某种意思以上说，其实已经超脱出了我们卫士集团的范围。很多的数据不仅仅涉及到普通的受众，还有一些数据经过系统分析，很容易涉及到国家的安全问题。

之所以一直没有让卫士集团整体走向上市的那条路，就是因为我需要牢牢的掌握着这两个业务的绝对控制权。一直以来，我都没想过让大数据和系统整合这两个业务上市，如果我没有发神经，或者说只要我还在卫士集团一天，这两个业务上市的时间会被无限制的拖延下去。

从利益上说，这无疑会让卫士集团的发展节奏拖慢，可有些东西，终究无法以一个集团的利益作为衡量的标准。

国内有太多的个人信息平台，没有把握好度，泄露了太多不该泄露的东西。或许现在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可是并不代表未来不会成为国民最核心的问题。

前些日子，蔡爷跟我聊天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如今我们卫士集团有很多的路可以走，因为我们大数据系统掌握了太多的东西，稍加分析就知道整个市场的发展趋势。其实，每个普通人都有这样的感受。

我们在网上浏览网页的时候，会留下痕迹，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将自己的习惯，兴趣或者其他的信息遗留下去。而这些信息会很快流进大数据里面，稍加分析，就能够找到特定的人群，特定的市场。

有时候，我也很犹豫，到底该如何去平衡自己的选择。我们拥有大数据，这些信息是我们这家集团赖以生存的重要支撑，老大的龙湖地产和许国清的湘园集团当时那么希望和我合作，都是因为我们这里拥有天量的数据。特别是在建筑这方面，无论是最基础的黄沙，水泥，钢筋，还是家具，汽车等等信息，都应有尽有。大量消费者的动向都时刻在我们的数据库里。

作为我们的合作伙伴，毫无疑问能够享受到部分信息创造出来的收益。集团里的人都明白，卫士集团最为核心的两个点就是系统整合和大数据，虽然我现在花儿大量的资金和时间在新能源方面，并不能够替代我们最核心的业务。

“明天再说！”

我没有给陈璇答复，其实是最好的答复。

陈璇明天就是卫士集团的总裁，这样的人事任命很大程度已经掌握在她自己的手里，不需要让我插手太多。

“谢谢老大。”

看到陈璇脸上的笑容，我很欣慰，真的。很幸运自己能够遇到陈璇这么聪明的同事，只要稍微给她一点东西，很快就理解我的意思。

陈璇离开后，我有些失落，甚至有些茫然。这些年，我习惯了忙碌，每天看着各种各样的文件，然后处理这些事情。虽然累，但很充实。过了今天下午，我就要离开总裁这个一线的职务，虽然心里明白，卫士集团依旧是我做主，可很多东西已经不需要我去做了。

比如公司的收购案，从明天开始，我再也不会去插手。

家里突然变得很热闹，进门的瞬间，就听到笑声不断。父亲成了女儿的专职保姆，母亲和张姐张罗着家里的琐事。

我的妻子，已经回归到自己的岗位上。家里的人都希望曲雅能够多休息一阵子，是我强烈支持曲雅重新回到雅文酒店，去忙着自己的工作。

我知道自己已经够自私了，不管因为什么，如果没有我的出现，曲雅会一直在工作岗位上忙碌。可是她的人生，因为遇到我，偏离了本该有的轨迹。在家里休息了太长的时间，甚至每个人都习惯了她成为一个家庭主妇的定位。

说句心里话，我即希望她能够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又希望她能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本就是一对矛盾的结合体，如果没有阿坤夫妇过来杭州这一趟，我还是会欺骗自己，单方面的认为曲雅工作或者不工作都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这都只是幻觉。

从阿坤嘴里听到曲雅和江璐打算创立一个教育基金，我再也没有理由去阻止她的人生选择。因为她是曲雅，即使是我的妻子，可在妻子之前，她是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女性。

“让爸爸抱抱。”

每次见到父亲，我都有些无所适从。其实，他从未骂过我一句，甚至连重话都没说过，可我对父亲就是有这一种天然的畏惧感。

如果不是很想抱一下女儿，我早就跑到父亲视线以外的地方躲起来。

父亲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不过轻轻站了起来，将女儿放到我怀里。看到女儿的时候，我觉得她挺可怜的。不仅有一个我这样不称职的爸爸，还有一个忙着工作的妈妈，嘴里只能衔着一个奶嘴。

女儿的眼睛很亮，很透彻，跟曲雅很像。我的女儿是个很让人放心的家伙，极少哭泣。有时候，我都怀疑她是不是不会哭。

她的睫毛很美！

每次和女儿四目相对的时候，我心里都会很暖。不知道她是否明白，看着她的这个人，是她的爸爸。其实我知道，她不懂这些，每个人抱着她，只要她是醒着的时候，都会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对方，即使是个陌生人，依旧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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