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端来的是一锅清汤，看不清里头有些什么东西，只看得见是稠稠的白汤。然后端来的是蒸成各种各样的糕点，都点了颜，看起来都丽得不像吃食。

布好桌后，洒无名道：“大妹儿先尝尝，哪些喜欢的就作春仪那晚吃食。”

毓姬倒是有些好奇这些吃食到底是能不能吃的，她以前和小哥哥一起混日子时，除了去厨娘那儿拿吃食外，都是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滋味就别说了，能让腹中有点东西积压着才是正事，但也没少因此上吐下泻。

她稍微坐开了点，问道：“春仪？我只听你们说过举春仪，其实就是送冬迎春。”

“差不多，冬日最后一天与春景最先的一天相接时，就是举春仪，前面那些，都是在备这个春仪，意为举。”顾不得悄悄将一块饼放在口中，很快他的脸就僵了，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将口中的东西吐了出来。

毓姬抬起衣袖，半掩着面轻声笑了起来。

荻老回来了，他“喝”了一声，道：“原来是做了这么一桌吃食，难怪妖灵都被引出来了，老朽可得好好尝尝。”

顾不得连忙起身，笑着让出自己的位置，道：“荻老请。”

荻老不疑有他，乐呵呵地坐了下来，招呼着毓姬动筷子。

毓姬不明为何大家都催她动筷子，但她还是夹了一块颜染得不那么厉害的糕点放在碟子里，慢慢地夹成小块。

而桌上，荻老已经拿着筷子将吃食都夹了一遍，他还未来得及尝味道，只是想赶在前头抢一份全塞到口中才是最稳妥的。当他将这些都塞进口中，还未嚼，乱七八糟的味道就在口里炸开，他的脸也僵了，这时他才发觉毓姬和顾不得杜若骨都只是动了筷子。

洒无名端着最后一盆乌漆漆的东西上来，道：“齐了。”

毓姬想了一下，道：“我该喝药了。”

“喏。”洒无名将在一旁温着的药端了过来，递给毓姬。

毓姬端着药一口闷下，脸铁青地道：“不好，腹中翻涌，我去去未必再来，你们不用等我，一定要尽兴啊。”

洒无名脸上有些失望，但他更忧心毓姬。

顾不得猛地站起身来，道：“今儿该我守，此时不去待何时。”

言毕，顾不得就溜了。

杜若骨不知在心底将顾不得骂了多少回，但他就是寻不到可以离席的由头，何况洒无名那灼灼的眼神一直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荻老费尽力气才将口中的东西生吞下去，他似想起来什么，道：“有此佳肴，更该伴美酒，老朽刚好泡了上好的药酒，正好。”

杜若骨忙道：“我陪荻老去搬酒吧，无名就在这儿等着敞开肚子吧。”

于是，这一老一少就溜了，他们未有多言，搬了酒后就决心只喝酒，侃个不停，别的什么都不吃。

洒无名灌了几碗药酒，药味最重，几乎是没有酒味，他不知杜若骨就怎么喝上了，还是停不下来的那种。他尝了一口吃食，心中咯噔一声，大呼一声“完了”，方才蒸煮吃食时，因为心神恍惚，许多香料放错了。

荻老和杜若骨都假装着酒太好喝，聊得太投机，什么都没听见。

洒无名一言不发地将吃食一一端下去，准备都倒了，再吃点干粮算了。

然而妖灵们却是跑了出来，将这些吃食全分了。

洒无名看得目瞪口呆，赶忙跑出来告知荻老。

荻老想了一下，道：“说不准这些东西就对这些小东西的胃口。”

杜若骨将碗里的酒喝完，把碗反扣在长廊上，道：“还说不准是不是荻老太薄待这些妖灵了。”

荻老喝了太多药酒，一时没缓过来，他“哼哼”两声，刚想骂时，杜若骨和洒无名就早跑得没影了。

朝晨时，一抹暖阳破开了厚积的云，将光芒透了出来，挥洒在这片茫茫上。

毓姬起得格外早，吃了荻老的药，魂虽依旧弱，但她神好了许多，她便披了衣衫，想在长廊上走在。

一打开门，就看见一团东西蛰伏在那一边的长廊上，毓姬踮起脚尖，在廊柱间或躲或奔，靠近着那团东西。

在屋脊上吹了一宿风雪的顾不得看着毓姬，心里痒痒，也跑了下来，跟着毓姬挪着。但是他冻了一宿，浑身僵得不行，还未挪几步，他就挪不动了，只能在心底叹一声“还是年少好”。

毓姬越靠近那团东西越兴奋，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林中的一个什么在狩猎着什么。但是，越走越近，就越是不对劲，她索直接奔了过去，原来那团东西就是卧在长廊上吹了一宿风雪的荻老，冻得似个雪雕。

顾不得伸了一下腰，道：“这老头儿真拗，说要化酒力，昨儿非得在雪里面滚了几道，才肯趴在长廊上吹风。”

毓姬戳了一下冻得像冰一样的荻老，问顾不得道：“这回该是要冻出个好歹来了吧？”

“哦，老头儿昨儿说了，这是揪着冬尾巴冬，没到春仪别叫他。”顾不得的脸上满是嫌弃，因为这老头儿昨儿发了一宿酒疯，像个傻狍子一样在雪里面窜来窜去，他为了防止这老头儿有个好歹，也跟着窜来窜去。

毓姬点了一下头，绕去了后厨，将熬好的药喝下，撕了点干粮塞进口中咽下，才去找洒无名他们。

洒无名也是一宿没合眼，他在冰窟窿旁边泡杜若骨，杜若骨这小子药酒喝多了，浑身滚烫得似火在烧，冰雪都被化成了水，他只好提着杜若骨到冰窟窿里面泡着，等药酒里头的药效化了。

毓姬不知道该要说什么好，就替洒无名守了一会儿杜若骨，好歹能让洒无名能调息一会儿。

所幸的是杜若骨没喝太多药酒，在天上的云完全消散了前就从冰窟窿里头爬出来了，但他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大好，冻的浑身通红，没有一点温度。

他哆哆嗦嗦地奔了几圈，身上才有点热气，道：“药酒真坑，滋味不好，还倍折腾妖，差点被那酒给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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