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出殡的日子，下了市二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整个城市，被皑皑白雪覆盖，几乎是刚踩过去的地方，脚印就被大雪遮盖住了。

灵堂外，白得晃眼；灵堂，黑得肃穆庄严。

顾斓曦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正中央的黑白照片上。

恍惚间，她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又回到了叶婉出殡的那天。

眼前的这张脸，实在和叶婉太像了。

不到一周前的那场世纪婚礼，还历历在目，转眼间，却变成了葬礼。

葬礼快接近尾声的时候，顾斓曦看见不远的男人，视线一直凝在自己身上。

意味深长。

那个男人，是薄靳北。

她回到市，已经快半个月的时间，却一直没有见到薄东尧。

她还记得，婚礼的那天，薄靳北告诉她，不用担心见薄东尧，薄东尧在医院里。

葬礼结束之后，顾斓曦等人陆续离开之后，才去了地下停车场。

她远远就看见那辆悉的慕尚，还有驾驶座上的薄靳北。

上了车，男人递过来一份文件。

顾斓曦接过之后，拆开来看，是这半年来顾氏集团的财报，她快速浏览了一遍，收了起来，“薄东尧伤得不能下了么？”

一声轻笑，在安静的车想起。

男人菲薄的唇轻轻起，意味不明，“你不是不想看见老三？”

女人致的眉眼里，淡的看不出什么绪，语调也是不咸不淡的，“他病得很严重的话，不如早一点做交接，我哥已经回来了，他也可以安心休养。”

“还记得你回来的第一天，在码头发生的事么？”

顾斓曦微微一怔，有些意外，薄靳北会突然提起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但是那天的事，的确很蹊跷。

那天晚上，她去了码头，去见薄南生。

自从半年多以前，假死离开市之后，她一直没有见过薄南生，也没有联系过他。

她不知道薄南生为什么会把地点约在码头，虽然不是同一个码头，却还是会让她想起那个晚上。

顾斓曦到码头的时候，码头上还没有什么人，薄南生也没有出现。

她等了大约五分钟，正要给薄南生打电话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响起一阵声音。

声音并不响亮，却又像是擦着她的耳膜而过，异常的清晰。

没过多久，码头的某个地方忽然喧闹起来，顾斓曦自然没有兴趣凑热闹，恰好薄南生出现了，她的注意力也被转移了。

“那天的声音，还记得么？”男人唇畔浮出极浅的弧度，似笑非笑，“消音枪。”

女人致冷的脸上，所有的表一下子僵住。

看着薄靳北的神，她几乎已经能猜到下一秒，这个男人要说什么。

“四叔一直很后悔，半年前没有在码头杀了你，”男人低沉黯哑的声音在她耳边绕着，“四叔一直以为，薄家是老三的软肋，你知道，当他发现老三对这些不屑一顾的时候，表有多彩？”

薄靳北的只言片语，足够让顾斓曦拼凑出一幅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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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在码头替你挡了一枪，如今的确是伤得下不了，如果那一枪再偏一寸，他就会当场没命。”

顾斓曦浑身一僵，眉眼间淡漠的绪，终于，片片碎裂。

那天晚上，薄南生约她在码头见面，却又罕见地迟到了。

这么多年，薄南生约她出来，从来没有迟到过。

真如薄靳北所说，是薄时寒提前躲在了码头，想要杀她，那很有可能，薄时寒提前知道了她要和薄南生见面，然后在上拖延了薄南生。

无论如何，薄南生不会和这一切有关，更何况，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薄时寒也不会希望薄南生涉险，所以，把薄南生困在上，不让他在那个时间到码头，是最聪明也最简单的做法。

而她当时听见的那个声音，是消音枪的声音。

薄东尧替她挡了那一枪，后来薄南生出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那天晚上，她甚至没有在码头上看见薄东尧的身影。

那个男人，因为枪伤，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

应该，伤得很重。

“薄时寒，会怎么样？”

听见顾斓曦的声音，薄靳北唇角弯了弯，眼里却没有笑意。

这个时候，她想知道的，竟然是薄时寒会怎么样。

不过，的确，薄时寒固然是想要杀她，可是毕竟是薄南生的父亲；至于薄东尧，半年前，用她父亲的命逼她留下来，最后，还掉了她的孩子。

对于顾斓曦而言，如果要选，大概还是会更恨薄东尧。

“他会活得很不痛快，”薄靳北嗓音微沉，英俊的侧脸线条绷得很紧，隐隐透着几分阴狠。

好半晌，男人突然转过头来，视线笔直看向顾斓曦，“顾氏的生意会尽快交回到你哥手上，可是斓曦，你想过没有，沈曼刚死，顾少廷这个时候会有心打理生意？”

一句话，正中软肋。

薄靳北说得其实没错，顾少廷原本就伤了半年刚刚清醒过来，现在，沈曼死在了婚礼上，顾少廷大概，很久都没有心去理会别的事。

“这半年，都是老三在打理顾氏的生意，你以为，他是为了谁？”

薄东尧连到手的薄氏都可以不要，又怎么会对顾氏的生意感兴趣。

那个男人，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因为顾斓曦。

这半年时间，顾启明病不稳定，顾氏斗，如果任由顾氏这样发展下去，等到顾斓曦和顾少廷回来，顾氏大概早已经成了空壳。

“你恨他掉那个孩子，可是那个孩子，根本就不可能留下来。”

看着女人冷致的脸上，原本淡漠的表褪去，越来越苍白，薄靳北的眸却越发浓稠。

男人的嗓音很平静，却生生扯断了顾斓曦身体里紧绷的最后一根弦，“那个孩子，是宫外孕。”

那个孩子，是宫外孕。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留下来。

那个孩子，最的时候，顾斓曦曾经想要掉，可是当她要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后来躺在手术台上，感觉到身体里逐渐有什么失的时候，顾斓曦在想，或许，这是给她的报应。

因为，她曾经想过不要这个孩子，所以，她没有资格留下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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