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昭华不提玉绾也就罢了，一提起玉绾，玥川就想起从井里打捞起的那具冰冷苍白的身子，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午梦回，她多少次梦到玉绾，多念她。只要想到玉绾是被眼前这人害死，她就恨不得食其血，啖其肉！

她还没有从对玉绾的愧疚中走出，就永远失去了弥补的机会。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以一个对她来说不值一提的条件来乞求原谅！

“你也配提玉绾的名字么！”

怎么拉扯，佟昭华也不松开抓住她裙摆的手。玥川怒上心头，一脚往佟昭华的肚子上踹了过去。

吃痛的佟昭华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玥川理了理被拉得皱起的裙角，厌嫌地看了一眼佟昭华，却看见她的裙上出现了斑斑血迹。

刚刚那一脚满含怨恨，用力极大，又刚好踹在佟昭华的上。佟昭华这阵子忧虑成疾，身体虚弱大不如前，刚刚一通哀求更是急怒惊怨交杂，如何受得住这一下。

感觉到的异常，佟昭华害怕地要惊叫出来，却没有叫喊的气力。她一只手护住隆起的，一只手往身下探去，却摸到了一片黏腻的血。

玥川看着地上的佟昭华，嘴巴大张，艰难地断断续续喊着“救……我……快……救……我的……孩子……啊……”。

她沾满血迹的手在空中虚抓着，似要像刚刚一样揪住玥川的裙摆。可此时玥川已离了她几丈远，最的惊慌过去之后，玥川的眸子里只剩一片冷意，漠然地看着佟昭华。

佟昭华艰难地在地上挪动起来，的血液越越多，拖出一道蜿蜒的血痕。

她奋力地向玥川挪去，希望可以获得一线生机。

兰泽看见这幕，惊吓不已，慌得拉住玥川的袖口：“侧妃，皇妃这是要小产了，咱们快叫医来吧！”

为全颜面，刚刚佟昭华是身进来的，她的侍婢都在外间等候，室只有兰泽一个宫女。没有玥川的吩咐，兰泽也不敢贸然开口叫医，只能焦急地等着玥川发话。谁知玥川不疾不徐，看着地上的佟昭华，倒似有些快意！

最后一丝气力也快耗尽，佟昭华却只挪动了存许。巨大的痛感袭来，仿佛有千万把子齐齐扎在她的肚子上，在腹搅动着，直要搅个天翻地覆。她痛得冷汗直冒，手颤抖地捂着肚子，整个人躺在血泊里。

眼看佟昭华气若游丝，只能发出呜咽的痛声，玥川这才佯作慌乱地大叫了一声：“不好了，要小产了，快来人呐！快传医来！”

整个白慕轩一下子乱成一锅粥，依着宫里的规矩，在别人的寝殿里小产是极不吉利的。在玥川的暗中唆使下，几个嬷嬷坚持要将佟昭华抬回玲珑轩。本就虚弱疼痛到极点的佟昭华又经一番折腾，更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连叫痛都不会了。

几个医听闻消息赶到玲珑轩，佟昭华的已经平了。

玥川将消息告诉周墨辰和慎妃，在玲珑轩外哭得凄惨，扑通一下跪在他们俩的面前。

“从来不来臣妾的白慕轩，臣妾以为今日是兴致好，没想到是有事相寻。想回佟府养胎，臣妾想着未为不可，只怕人微言轻，还是劝自己和殿下商量才好。毕竟是殿下的正妻，如今又怀了殿下的嫡子，有何不可。却一定要臣妾去和母妃和殿下说，言语有些冲突，竟摔了一跤。摔完这跤，竟就了血出来。”

玥川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臣妾吓得不行，赶紧叫了医过来。若是这孩子保不住，全是臣妾的罪，臣妾不该违逆，便用臣妾的贱命去换腹中的孩子吧。”

玥川又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额上都撞出血来，吓得兰泽赶紧去扶她。

兰泽毕竟是玥川的宫女，虽经历了全程，心知有些事并非玥川口中所说，但还是要袒护她一番，只得跪下附和玥川之言。

“娘娘，殿下，侧妃也是无心，还请宽恕侧妃吧。”

周墨辰和慎妃此时皆板着一张脸，却是心各异。周墨辰那里，见玥川神慌痛，又磕出血来，心里也是心疼得紧，上前先将玥川扶了起来。

“我知道不关你的事，你不必自责。”

他语气柔和，心里却是矛盾非常。

玥川的话模棱两可，怎么个“言语冲突”，是怎么“摔了一跤”，皆不分明。

周墨辰虽知有疑点，却也并不在意。他心知佟昭华腹中胎儿并非自己的血脉，碍于颜面未捅破这层窗户纸。可佟昭华毕竟是将军之女，做他的正妃，对他倒是大有益。何况他身有隐疾，此生未必能有孩子。若是佟昭华生下这孩子后安分守己，他将此子视如己出也未为不可。

可如今，这叫他头痛万分的孩子倒是没了。想来是天意如此，也算去了他一大心病。

周墨辰轻轻抚上玥川的额头安抚道：“怎的这么傻，痛么。”

玥川含泪摇头：“谢殿下宽宏，臣妾没事。”

而慎妃这里，因此事是她一早就吩咐过玥川的，故此也不算太出乎意料。只是见玥川在周墨辰面前惺惺作，眼中寒光一闪。

从何时起，玥川竟这般会演戏了！有了一个佟昭华，她已是焦头烂额。今日看来，玥川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偏偏周墨辰一颗心投在她的身上，倒叫慎妃隐隐担忧起来。

几个在玲珑轩里等了片刻，忽听里头一片嚎哭，慎妃的心里暗叫不好。她来得迟，并未见到佟昭华的样子，只以为是普通的小产，可见如今响动，莫非是……

一切很快印证了慎妃的猜测，两个医神慌张地从室跑出来，一下子跪下趴倒在地上，声音微颤。

“请娘娘和殿下节哀，臣等无能，没能留住皇妃和小殿下。”

“什么！”

慎妃惊得拍桌而起，不顾阻拦便冲去了室。一推开门，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味，金盆里头皆是血水，一众宫女哭跪在地上。云锦的褥上是触目惊心的大滩血迹，而佟昭华已没了呼吸，苍白狈地静静躺在上头。

两个嬷嬷正抹着眼泪替佟昭华擦洗身子，见慎妃进来，一个医女行了一礼：“娘娘，请节哀，此为不洁之地，为免受损，还请移驾外间。”

慎妃并未理会这医女所言，眼前的景象已使她震颤。她只想除去佟昭华肚里的孽种，谁曾想，竟让她丢了命去。

“她，是为何而去？”

“禀娘娘，皇妃近来身子虚弱，小产失血过多，才没有保全，奴婢们有罪。”

慎妃冷然睥睨医女，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然而这医女，正是常随医来玲珑轩请脉的，她也是悉得很。玥川，想必收买不了他们……

慎妃叹了口气，回到外间，又见宫女手忙脚乱地围在哭晕过去的玥川身边。而周墨辰原本还有些怔忪，一见玥川晕倒在地，吓得忙去她身边照看，也就忘了室里躺着的佟昭华了。

慎妃原想拉玥川出去责问一番，见此形也只能强按下怒气，留在玲珑轩里主持事宜。

玥川醒转过来时，正躺在白慕轩里悉的雕花，烛光昏暗，照得帐上线绣的花图案朦胧不清。

她直直地看着帐顶，目光却失焦，穿透那些层叠的花，落在茫然的虚空里。少顷，一行清泪便从眼角渗出，顺着脸庞滑下。

“玉绾，我终于替你报了仇了，你开心么。”

玥川喃喃自语，喉头干涩，又被眼泪堵住，呜呜噎噎模糊不清。

这么多天来的隐忍，在周墨辰面前的曲意逢迎，不就为了等来这一天么。为了给玉绾报仇，她将自己变成自己曾经最厌恶的样子，最终等来今日，也算是值得了。

长久以来的压抑终于得到宣泄，玥川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她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兰泽听见里头的哭声，慌忙进去安抚她。

“侧妃别怕，殿下站在您这头呢。如今皇妃去了，没有对证。她往日是怎样对待侧妃的，奴婢都看在眼里，现下如此，也是因得的，您且宽心吧。”

当时玥川叫晚了太医，兰泽也是吓得慌神。她以为玥川是因佟昭华的事心里害怕，才在这里哭泣，却不知玥川另有所想。

玥川也不理会兰泽，反倒哭得更凶起来。兰泽本也受怕，被玥川感染，也忍不住和她一起掉起眼泪。

慎妃在玲珑轩里看着宫女们布置丧仪，周墨辰本想在白慕轩陪着玥川，却被慎妃叫了过来，只得默默坐在一边。众人见他面上毫无表，只以为是伤心过度，纷纷过来劝解，周墨辰也只得苦笑一声。

慎妃抽了个空，还是往白慕轩里去了一趟。站在外面，却见里头暗沉沉的，一过去，却听见隐隐的啼哭声。

兰泽正抹着眼泪出来，还没缓过神来：“见过娘娘，侧妃刚醒，在里头呢。”

慎妃瞥了她一眼，“嗯”了声，便留宫女在外面，自走了进去。

“你倒会装模作样，往地上一倒，以为就能撇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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