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食盒，一股清香味拂过鼻翼，萧晚觉得这气味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将糕点掰开，里面的馅儿看不出食材，只是香味愈发浓郁，令人食指大动。

玄武拿了银针试毒，银针未曾变色，但他依然不放心，随即掰了几块丢给下面院子里的一条狗。

小狗几口便吞了，对着他们的窗户呜呜直叫唤，乖乖坐在地上，摇着大尾巴，一副求投喂的模样。

萧晚看着盘中十几块糕点都只剩下一半，觉得玄武未免太过谨慎了些，其实拿两三块试验一下便足了。

“督主，糕点应该没……问题。”玄武投喂完，转过头来，发现萧晚已经吃掉好几块。

萧晚将最后一口吞下，有些不舍道：“这些是你的。”一人一半，她从来不占手下便宜。

客栈的另一侧，一名白衣男子站在窗户边，上半张脸被一张银箔打造的狐狸面具遮住，将一双眼睛衬得又妖媚又神秘，露出的口鼻也是难得一见的好看。

这间客房的位置非常好，他能看到萧晚所在的房间和下面院子人员出入，而别人却无法直接看到他。

见到自己一翻美意被糟蹋也不生气，反而轻轻笑道：“倒是长了心了，没那么容易被人算计。”

玄武看萧晚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一个脑抽道了一句，“我不喜欢吃糕点。”于是萧晚很不客气地吃完了，甚至还拿着最后一块研究了半晌，叹道：“这到底是什么馅儿的？这个味道好熟悉，就像儿时吃过的东西一样。”

玄武在说出那句话时立马就后悔了，那只小狗现在是没问题，不表示以后没问题，何况有些问题大概从表面还看不出来，比如脑子变蠢了之类的。

可萧晚并没有给他后悔糟蹋粮食的机会，这直接导致他整个晚上都不得安生，时不时地问上一句，“督主，您可还好？”他深怕因为自己一个疏忽，自家督主被葬送在这里。

萧晚倒是想得开，“放心吧，就像秦穆说的，要杀我伸伸小指头就够了，犯不着费这么多心思。”相反，她总觉得包下这座客栈的人大概是想借此告诉她什么，或许像话本里写的一样，那些馅儿饼里可能藏了纸条什么的，她没吃到，多半被楼下那只小狗吃了。

玄武：“……”

但事实证明，萧晚低估了自己的价值。虽然没人冲她下毒，但却有人为了她放火烧了整座客栈。

火光起前，原本一直在守夜的玄武不知不觉间睡着了。与其说他是睡着不如说是昏迷，自然他也没看到有人潜入了房中。

这场大火起得甚是怪异，客栈上下两层，中间围了个小院子，不算大，起火的地方有三处，刚好将萧晚所住的房间包围起来，等人发现时，一道火墙已经阻挡了所有人救援的道路。

朝阳宫中，虽然过了子时，高启依然坐在灯下，御案上堆叠着厚厚的奏本，皆是对内廷司督主之死问题的见解。

萧晚马车坠崖的事情之后，高启做了一件欲盖弥彰的事儿，他紧急派人去搜索萧晚的下落，还刻意叮嘱穿便装查探，不得让外人知晓。

京畿是什么地方，哪个衙门哪个势力不是有上百双眼睛盯着的，但凡有一点儿响动立刻便能传到上面人耳里，何况出动的是内廷司这个百官紧盯不放试图时刻抓住它把柄想要除之而后快的衙门。

不到半日，萧晚马车坠崖人死不见尸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位重臣当日便上了奏折，道是萧督主果然遇害了。这是内廷司遇害的第六位督主，若是再任命督主，怕是同样会惨遭不测，内廷司的废立便提上日程，但这些还不是高启眼下考虑的问题。

厚厚的奏本他置之不理，此刻，他看的是一封信，信上寥寥数言，只道“圣上所托之事已办妥，不日便可回京”。后面的落款是“了凡”。

高启眼角挂上了笑意，这才抬头看向不知何时立在案前的大内侍卫头领薛麒，他问：“是什么人伏击了那辆马车？”

“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青云帮。”

“杀手？”

“背后的雇主还未查明，他们已经被人毒死。朝臣大臣言行都没什么异样，除了一个人。”薛麒有些迟疑。

“谁？”高启直觉不是什么好事，脾气便有些不好。

“静妃娘娘的兄长孙哲红……他在钱庄兑现了大批银票，自从皇上免去他的官职后，他与外廷司的几位将军倒是越发走得近了。”

薛麒久久没等到高启回应，难免有些心虚，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皇上，这件事可还要查？”静妃最是得宠，若是孙哲红的事情捅出去，刚提携封侯的孙家瞬间就能家破人亡，若是皇上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查！”

高启的回答简单明了。

薛麒有些心惊，却觉得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应了声“是”。

“那边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薛麒不敢隐瞒，“微臣将韩昭调回来了。”

韩昭？

高启只道：“也好。”

薛麒从昭阳殿出来，韩昭已经等候多时。

“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越来越看不懂这位帝王的心思了。

明明他们已经找到萧晚的下落，原本他以为是要他们护送萧晚入京面圣，打破那些大臣想要一举废除内廷司的幻想，同时安抚内外两廷的明骚暗动。可没想到的是，高启让他们按兵不动，只是监视，不但没有破除谣言，反而纵容有心人将萧晚的死散播出去，现在怕是文武百官都知道内廷司督主再次遇害的事了。

作为手把手训练韩昭的老大，薛麒面色有些凝重，他道：“你可还记得大内侍卫的第一准则？”

韩昭整了整神，躬身而立，回道：“唯皇命是从。”

“你记得就好。有些事情你不需要问原因，但一定要听君令！皇上不可能一直纵容你阳奉阴违！”

韩昭脸色煞白，又拱了拱手，送薛麒离开。

薛麒心里也有些乱。高启的意图很明确，那就是要萧晚在明面上诈死。死一次还不够，还得有第二次。

萧晚不是傻子，大概她料到会有人对她动手，这才叫人乔装成他们的模样乘坐那辆马车回京。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两个人能在众多杀手的围攻下逃生，该是秦穆的亲卫军。

这一重诈死，哄得了满朝文武，只要秦穆一回来，便真相大白，所以才有了今晚计划的第二场诈死。火烧客栈，化骨扬灰。只需要随便找具尸体代替她便让她成功毁了现在的身份。从此世间便再无萧晚此人。

可为何要诈死？

高启如此费尽心机，到底想做什么？

薛麒也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皇帝疑心向来重，谁都不可能了解他的所有秘密，即便是一个计划，他们这些看似心腹的大内侍卫也不过是一盘棋局上的棋子，根本容不得他们看见大局。

这让他不得不愈发小心谨慎，因为再好的棋子都有可能成为废子的那一刻。

就在薛麒等到快天亮时，那边终于传来消息：萧晚被人救走了，连同玄武！

薛麒背脊陡然冒出一串冷汗，汗水迅速浸透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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