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深巷中的小院，秋风一起，满院金黄无人扫。

屋里没有什么光亮，霍玉静静地坐在窗前，不知坐了多久，完全没有起身点灯的意。

直到远更鼓声响，院门吱呀一声，有人走了进来。

霍玉依旧动也不动，直到那人进了房门，伸手点燃了一灯如豆。

来人是陈间，他又趁着逃离了宫城，自己跑了出来！

真是不像个皇上的样子！

霍玉转头看了看走进来的陈间，轻声说道：“她不见了。”

沉稳如陈间，看见几日不见消瘦憔悴的霍玉，也有些惊讶。但是霍玉那一句话却让陈间也变了脸。

他们都明白，她，指的是谁。

霍玉双手揉了揉脸，苦笑道：“她应该没有出事，可是不知什么原因被逼着消失。我已经找了一整天，连我都找不到，恐怕就真的没人能找到她了。”

陈间不得不承认霍玉说的是实。没有人比霍玉更擅长找人了，连董若那样善于躲藏的人，都被霍玉花了三天时间从偌大的京城里找了出来。

可是他也找不到方清欢。

茫茫人海，想要找出一个人来是那么难，何况又是有心隐藏！

陈间看着憔悴的霍玉，心头也是一阵心悸。他们彼此都知道方清欢对对方的意义，但是这段日子以来却谁也没有提起。

总不能再打上一架！

从前他们两个的确是打过架的。那时他刚被立为太子，却已经很爱溜出宫城。有一天在街上到了霍玉，都是少不更事，竟然为了大人们闲谈的话题打了起来！那时好像人们在说什么守边的将士该不该带家眷……

那时他就打不过霍玉，虽然霍玉比他还小两岁。

有些事，打架就能解决，而另一些事，却是一辈子都无解吧！

无论如何，霍玉是他的朋友，不为外人所知的，唯一信任的朋友。

沉默了许久，陈间终于开口：“董若也不见了，连同天香夫人。”陈间皱了皱眉，问道：“这几个人同时消失，会不会另有隐？”

霍玉道：“看来，阿嘤可能是因为董若先生的安危，才不声不响地离开的。”

霍玉心中清楚，还有一个人也不见了——顾湘之。

而与顾湘之本来应该在一起的沈眉却曾经在京城出现，她出现的地点又恰巧在董若先生藏身的所在附近，这绝对不会是巧合。

霍玉在京城里找了一天当然不是无用功，沈眉这样隐秘的行动也被他查出了蛛丝马迹。

董若先生和天香夫人的失踪，和沈眉必然有关。

那么顾湘之呢？又是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霍玉心中更加焦灼。

“京城中最近乱象不断，有些人恐怕要等不及对朕发难了。他们几人竟然都同时出事，恐怕正是有心人的布局，延瑾，你的担子可不轻。”陈间忽然说道。

霍玉冷然道：“我自然不会放松。这些人越是达不到目的，阿嘤她们才会越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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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方清欢和顾湘之等人被当作筹码，那么自己当然要让这筹码分量更足，才能让对方不敢放弃。

“说道乱象，前几日刚刚和清仁法师进行过辩难的空海法师，昨与清仁法师饮茶的时候忽然暴病身亡。朕把这个消息压了下来，不过扶桑使团已经震怒，催促着朕查办薛好儿和清仁法师，朕让陈阗去置了。”

霍玉倒的确还不知道这件事。

但是陈阗去理……霍玉沉了一下问道：“空海法师在落云寺出事，太后应该很生气吧？”

陈间点头道：“那是自然。”却并没有解释太后为什么生气。

霍玉当然也不需要解释，他只是想确认一下：“看来扶桑使团部分化得很严重啊！”

陈间道：“所以太后他们还以为这是一步好棋，殊不知根本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惜阿嘤不在，不然指认出那个在芙蓉园门口杀人的凶手，扶桑使团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说起方清欢，霍玉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你多加小心。还有，最近非议你的声浪越来越大，你其实不必推b助澜的。”说完，霍玉深深地看了看陈间，便走出了房间。

这哪里像是个臣子的样子啊！陈间摇头失笑，却并没有说什么。

杨烈的身影从暗闪了出来：“陛下，刚刚收到消息，宁王被扶桑使团扣为人质，芙蓉园已经被扶桑人占领，他们要求彻查凶案。”

陈间轻轻“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随手熄灭了油灯。

……

方清欢站在暗影里，看着霍玉的身影消失在中，不由得想起两个人第一次第一次在中相。那时的霍玉飞扬跳脱，一边和她交手一边还戏谑着“不要打脸！”

而现在，从那个孤单离去的背影中，方清欢都仿佛能看得出他的憔悴消瘦和心急如焚。

方清欢强忍住心头的悸动，冷声道：“你何必带我来看这个？”

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也从暗影中踱了出来，轻笑一声，道：“我就是让你知道，陈间和霍玉自以为隐蔽的会面，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为何不直接杀了皇上，以你的功夫，不见得打不过杨烈。”方清欢语含嘲讽。

“说的也是，我要是真想杀了陈间也不是全无机会，不过呢……”面具人有意拖长了声调：“谁让我就是喜欢看兄弟相残啊！”

方清欢猛地转过头盯着那面具人：“你到底是谁？”

那人嘿嘿一笑，道：“你倒是挺聪明的，可惜我不会告诉你的。等你知道那天，不是你要死了，就是我要死了！”说完，他似乎对自己的话很满意，又是哈哈一笑，道：“走吧！带你去见董若，不然你总不肯死心。说起来你现在有了天香蛊的解药还真麻烦啊！不能用蛊毒了，到哪里都得盯着你，真是累死我了！”

说着他已经纵身而起，似乎完全不在意方清欢会不会跟上。

远远的巷子深，一株老树后忽然转出了霍玉的身形，他仿佛心有所感，忽然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向着方清欢和面具人消失的地方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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