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嫤想起高秀的娘，是个喏喏的人，恐怕平日里便十分信服鬼神，若叫她知恩不报，恐怕还损了她的修习，不若就随她去了。

想到这里，这事儿便不再提了。

又问了问高川现下的形，这才得知，高川中了案首后，便叫学政领着去了府学。说是领着他见见几位德高望重的先生。

这便是要将高川拉归一派，也算是对高川十分信任了。

高秀这回来，还提了一篮子梨，松哥儿之前啃得那个便是。高秀只说是家里梨树上摘得，没什么好东西，便叫裴嫤尝个鲜。

裴嫤收了这篮子梨，又叫墨竹打了个四的礼盒叫他带回家去，便算是全了礼。高秀谢了赏，便退出了间。

松哥儿瞧着他出了间，几下子便窜上了炕，低声问道：“！我在书院听到一件事儿！”

裴嫤见他这幅模样，便蹙了眉头：“什么事？”

松哥儿不以为意，笑嘻嘻道：“便是四的事儿。”

“你怎么也知道这件事了？”裴嫤诧异。裴姝退亲事发那晚，松哥儿有些低热，便没去随心阁，却不知道从那里听了耳朵去。且难道如今都闹到了外头？裴嫤平日里大门不出，自是不晓得坊间的传闻，便忙问道：“你听到了什么？仔细与说说。”

“我在书院与胡家老七同窗，那胡老七说起四十分不屑的模样。要不是瞧着我的面子，指不定说出些什么来。”松哥儿说着脸上便露出些厌恶的模样，“他说四自去了他们府上，没一日安心留在府中，不是随着胡家的哥哥们出去玩耍，就是自个儿领了丫头溜出门去！还有一回，不知怎的，竟上了旁人家的画舫。直到傍晚时候，才叫人送回府。”

裴嫤十分惊讶，“难道胡家老夫人竟不管她？”

松哥儿耸肩：“这我哪里晓得。我就是觉着，四可真是日子好过的紧，便是我也没镇日里出去玩呢！”

“这话，你与我说说也就算了，别再与旁人提及了。”裴嫤叹了口气，交代松哥儿。裴姝这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早晚有她后悔的一日。

松哥儿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嘟囔道：“我才没那闲工夫到说闲话呢。”

这一整个夏天，四姑娘裴姝在颍川侯府里仿若是个忌一般，极少有人在明面上提及，却屡屡成为丫头婆子们嘴里的闲料。与荷花胡同刘家的亲事到底作罢，若非如此，这个时候，她已做了新。

桂花飘香的时候，裴姝自胡府返回了裴府。

与出门前的阴郁不同，返回裴府的裴姝瞧着竟是神采照人。显是这一段时候，过的十分不错。

那日松哥儿与裴嫤说的事儿，显然早已成了众所周知。满府的婆子丫鬟如今说起四姑娘裴姝来，可真是泾渭分明。

裴姝如今手头变得宽绰了许多，脾气更是见长。

那得了她好的丫头婆子们便溜须着说她的好，那叫她训斥了的便指摘她明明是侯府的小，却不守道闺训。

裴嫤叫自个儿院子的丫头婆子们都管好了嘴，省得招惹了她。裴姝倒也不与她交际，从未踏入她的院子。便是逢五逢十的也不去随心阁，十分的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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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了八月十五的家宴上，裴嫤这才头一回瞧见了回到府里的裴姝。

因着这一晚晴好，天气虽凉，却不寒凉，十五的家宴便安排在了小湖心的水汀阁上。分了男桌女桌，又请了个唱曲儿的和说书的女先儿。

水汀阁四周的宫灯皆点了起来，倒是一派繁荣热闹景象。

因着是十五的宴席，裴府的小辈儿们皆都到了场。便是二房的梅娘遂心，也挺着大肚子到了场。

张氏瞧见她大肚子颤颤巍巍的，便问了一句。

遂心却慌得不敢抬头，只说万事都好。

裴姈这会儿正与裴嫤坐在一起，闻言杵了杵裴嫤的胳膊，道：“可见二婶子的威势，你瞧那遂心，挺着那样大的肚子，脸都瘦脱了形了。”

裴嫤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遂心扶着腰挺着肚子站在二婶子胡氏身边，本就是张小脸，这会儿更是比巴掌大不了多少。

一双大眼睛了，满是张惶。

两人正说着话，远远便见到，裴姝领着丫头走进了水汀阁。

她今日穿了件妃红绣枝花的织金褙子，绫袄与裙子都绣了豆绿的兰草澜边，头上戴了一直金灿灿的五凤步摇，那缀着的红宝一颗颗皆有指甲盖大小。

裴姈叫她这一身晃得花了眼，对裴嫤咋舌道：“你瞧四……莫不是真的与曲家成了好事？”

“六……你怎的就这么爱管闲事儿呢？”裴嫤无奈看了她一眼，将自己面前的五香凤爪推到她面前，“我晓得你爱这一口，赶紧吃吧。”

裴姈气恼裴嫤的刻板，伸手推了她一般，低头拿了筷子。

裴嫤正觉得耳旁清净，可以透透气儿，便听见一边“哐啷”一声。

转眼看去，便见裴姝猛的自座儿上站了起来，对着一边的遂心怒目而视。一旁的丫头也惊叫道：“哎呀！梅娘，四姑娘这一身织金可是昨儿才做得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裴嫤仔细瞧了瞧，也没发觉裴姝身上的织金褙子有什么不妥。还是一边的裴姈眼尖，低声对她道：“角上！”

裴嫤这才瞧见，在那褙子角上，沾了有二指宽的一块水渍，因背晦着灯光，瞧不太分明。

遂心慌的忙要蹲下给裴姝擦拭，却无奈肚子太大，蹲的费劲，只得扶着桌子慢慢的曲。坐在一边的洪娘抱着二老爷的庶子林哥儿，仿若没瞧见一样，十分有味的听着小戏台上女先儿说书。

裴姝的丫头也杵在一边，瞧戏般的看着遂心费力的想要蹲下去。

不过是个丫鬟，却一脸的张狂。

因着小辈们这一离着水汀阁中间的厅有些距离，是以这个角落里发生的事儿，并未叫长辈们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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